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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她招待客人的日子,在门前放一张条凳,另一张放在三楼的楼道上,摆在洛珊的门前,可以坐下来歇口气儿,以供不时之需;休息站。我上楼就气喘了,坐到头一张凳子上,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打算构思几点论据对付马尔丹。我写道:

  “人不出门,这是个错误。况且人也不可能出去,但这正是困为人不出门。”

  不对!不是这码事儿!重写。我把纸撕掉。应当指出的是,每人虽然关在家中,却自认为身在户外。我这生活的不幸!一个事例。这时,有人上楼来,正是马尔丹。他说道:

  “咦!你在工作!”

  我答道:

  “亲爱的,晚上好。我正在给你写呢,别打扰我。你到楼上那张凳子坐下等我。”

  他上楼去了。

  我写道:

  “人不出门;这是个错误。况且,人不可能出去;但这止是因为人不出门。人不出门是因为自以为已经在外面了。如果知道自己关在屋里,那至少会产生出去的愿望。”

  “不对!不是这码事儿!不是这码事儿!重写。”我撕掉。“应当指出的是,谁也不观望,因此人人都自以为在外面。况且,不观望也因为是瞎子。我这生活的不幸啊!我简直一点儿也不理解了……而且,在这里创作真是难受极了。”我又换了一张纸。这时,有人上楼来,是哲学家亚历山大。他说道:

  “咦!您在工作?”

  我正全神贯注,回答说:

  “晚上好。我给马尔丹写东西;他正在楼上,坐在凳子上。请坐,我这就完……唔!没位置坐啦?……”

  “没关系,”亚历山大说道,“我有手杖撑着。”于是他拉开手杖,站着等候。

  “喏,现在完了。”我又说道。我从栏杆探出头,喊道:“马尔丹,你在上面吗?”

  “在呀!”他也喊道。“我等着呢。把你凳子带上来。”

  我到安棋尔这里,差不多跟到家一样,就拖着凳子上去。到了楼上,我们三人坐定,马尔丹帮我交换看各自写的,亚历山大则等着。

  只见我这一页上写道:

  盲目自以为幸福。以为看得很清楚就不打算看了,因为:

  只能看出自己是不幸的。

  只见他那张纸上写道:

  因盲目而幸福。以为看得很清楚就不打算看了,因为:

  看清自己只能是不幸的。


  “然而,”我高声说道,“我恰恰惋惜令你欢喜的事;应当说我有道理,因为我惋惜你这样欢喜,而你呢,却不能欢喜我对此惋惜。重来。”

  亚历山大在等着。

  “马上就完,”我对他说道,“回头再向您解释。”

  我们又拿起各自的稿纸。

  我写道:

  你提示我说,有人这样翻译Numero Deus impare gaudet:“数学二很高兴成为奇数”,他们也认为数字二这样有道理。那么,奇数性本身如果真的蕴含幸福的希望——我是指自由的希望,我们就应当对二这个数说:

  “不过,可怜的朋友,您并不是奇数;您若是满足于做奇数,至少先设法变为奇数。”


  他写道:

  你提示我说,有人这样翻译Et doma ferentes:“我怕希腊人。”译者发觉不到在场者了。那么,每个在场者,如果真的隐藏一个能当即征服我们的希腊人,我就要对希腊人说:“可爱的希腊人,给予并索取吧,这样我们就两清了。不错,我是你的人,否则的话,你什么也不会给我了。”

  凡是我说到希腊人时,你就理解为必要性吧。它索取的相当于它给予的。我们交换看。一阵工夫过去了。


  他在我那张纸下端写道:

  我越考虑越觉得,你的例子很愚蠢,因为,毕竞……

  我在他这张纸下端写道:

  我越考虑越觉得,你的例子很愚蠢,因为,毕竟……

  写到这里,一页满了,我们俩都翻过来。然而,我在他这张纸反面看到已经写了:

  规则之内的幸福。乐在其中。构想一份典型的菜单。

  第一:汤(根据湖斯曼先生);

  第二:牛排(根据巴雷斯先生);

  第三:蔬菜选择(根据加布里埃尔·特拉里厄先生);

  第四:装着埃维昂矿泉水的短颈大肚水瓶(根据马拉美先生);

  第五:查尔特勒绿金酒(根据和奥斯卡·王尔德先生)


  若·卡·于斯曼(1846—1907),法国作家,风格近自然主义。莫·巴雷斯(1862—1923),法国民族主义作家。加布里埃尔·特拉里厄,不详。斯·马拉美(1842—1898),法国诗人,象征主义诗派代表。奥·王尔德(1854—1900),爱尔兰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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