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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不过,老实说,最吸引我的,还是少年国王阿塔拉里克的形象。在我的想像中,这个十五岁的孩子暗中受哥特人的怂恿,起来同他母后阿玛拉丝温特分庭抗礼,如同马摆脱鞍辔的束缚一般抛弃文化,反对他所受的拉丁文明的教育,鄙视过于明智的老卡西奥多鲁斯的社会,偏爱未曾教化的哥特人社会,趁着锦瑟年华,性情粗犷,过了几年放荡不羁的生活,完全腐化堕落,十八岁便夭折了。我在这种追求更加野蛮古朴状况的可悲冲动中,发现了玛丝琳含笑称为“我的危机”的东西。既然身体不存在问题了,我至少把思想用上,以求得一种满足;而且在阿塔拉里克暴卒一事中,我极力想引出一条教训。

  我们没有去威尼斯和维罗纳,匆匆游览了罗马和佛罗伦萨,在拉文纳停留了半个月,便返回巴黎,戛然结束旅行。我同玛丝琳谈论未来的安排,感到一种崭新的乐趣。如何度过夏季,仍然犹豫未决。我们二人都旅行够了,不想再走了;我希望安安静静地从事研究;于是,我们想到一处庄园。那座庄园在诺曼底草木最丰美的地区,位于利西厄与主教桥之间;它从前属于我母亲,我童年时有儿次随她去那里消夏,自从她仙逝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我父亲把它交给一个护院经管。那个护院现已年迈,他自己留下一部分租金,并按时把余下部分寄给我们。在几股活水横贯的花园里,有一座非常好看的大房子,给我留下了极为美妙的印象。那座庄园叫作莫里尼埃尔;我认为到那里居住比较适宜。

  我还谈到,这年冬季到罗马去过,但是这次作为研究者,而不是去当游客。不过,最后这项计划很快给打消了,因为我在那不勒斯收到一个久已到达的重要邮件,突然得知法兰西学院空出一个讲席,好几次提到我的名字;虽说是代课,将来却正因此而能有较大的自由。函告我的那位朋友还指出,我若是愿意接受,只需进行一些简单的活动;他力主我接受下来。我先是迟疑,特别怕受人役使;继而又想,在课堂上阐述我对卡西奥多鲁斯的研究成果,可能很有意思;而且,这也会使玛丝琳高兴,于是我决定下来。一旦决定,我就只考虑有利方面了。

  在罗马和佛罗伦萨的学术界,有我父亲不少熟人,我同他们也建立了通讯关系。如果我要到拉文纳和别的地方考查研究,他们可以提供各种方便。我一心想工作。玛丝琳也百般体贴,曲意迎合,巧用心思促使我工作。

  在旅行结尾阶段,我们的幸福十分平稳宁静,没有什么好叙述的。人们最动人心弦的作品,总是痛苦的产物。幸福有什么可讲的呢?除了经营以及后来又毁掉幸福的情况,的确不值得一讲。——而我刚才对你们讲的,正是经营幸福的全部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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