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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克罗夫特夫妇在巴思的相识要多少有多少,他们把自己同埃利奥特父女的交往仅仅看作一种礼仪,丝毫不会为他们提供任何乐趣。他们带来了乡下的习惯,两人始终形影不离。将军遵照医生的嘱咐,通过散步来消除痛风病,克罗夫特夫人似乎一切都要共同分担,为了给丈夫的身体带来好处,拼命地和他一起散步。安妮走到哪里都能看见他们。拉塞尔夫人差不多每天早晨都要乘马车带她出去,而她也每次都要想到克罗夫特夫妇,见到他们的面。她了解他们的感情,他俩走在一起,对她来说是一幅最有魅力的幸福画卷。她总是久久地注视着他们。看见他们喜气洋洋、自由自在地走过来,便高兴地以为自己知道他们可能在谈论什么。她还同样高兴地看见,将军遇到老朋友时,握起手来十分亲切,有时同几个海军弟兄聚在一起,说起话来非常热情,克罗夫特夫人看上去和周围的军官一样聪敏、热情。

  安妮总是和拉塞尔夫人泡在一起,不能经常自己出来散步。但是事有碰巧,大约在克罗夫特夫妇到来个把星期之后的一个早晨,她得便在城南面离开了她的朋友,或者说离开了她朋友的马车,独自返回卡姆登巷。当走到米尔萨姆街时,她幸运地碰见了将军。他一个人站在图片店的橱窗前,背着手,正在一本正经地望着一幅画出神,她就是打他身边走过去,他也不会看见,她只得碰他一下,喊了一声,才引起他的注意。当他反应过来,认出了她时,他又变得像往常一样爽朗、和悦。“哈!是你呀?多谢,多谢。你这是把我当成了朋友。你瞧,我在这里看一幅画。我每次路过这家铺子的时候,总要停下来看看。这是个什么玩艺呢?像一条船吗?请你看一看。你见过这样的船吗?你们的那些杰出的画家真是些怪人,居然认为有人敢于坐着这种不像样的小破船去玩命!谁想还真有两个人呆在船上,十分悠然自得,望着周围的山岩,好像不会翻船似的,其实,这船马上就要翻。我真不知道这只船是哪儿造的!”他纵情大笑。“即便叫我乘着它到池塘里去冒险,我也不干。好啦,”他转过脸去,“你现在要上哪儿?我是否可以替你去,或是陪你去?我可以帮帮忙吗?”

  “不用啦,谢谢你。不过咱们有一小段是同路,是不是劳驾你陪我走走。我要回家去。”

  “好的,我极愿奉陪,而且还要多送你一段。是的,是的,我们要舒舒服服地一起散散步。路上我还有点事情要告诉你。来,挽住我的胳膊。对,就是这样。我要是没有个女人挽住手臂,就觉得不自在。天哪!那是什么船呀!”他们开始动身的时候,他又最后望了一眼那幅画。

  “先生,你刚才是不是说有事情要告诉我?”

  “不错,有的,马上就告诉你。可是,那边来了一位朋友,布里格登上校。我们打照面的时候,我只说声‘你好’,我不停下。‘你好’,布里格登见我不是和我妻子在一起,眼睛都睁大了。我妻子真可怜,让一只脚给困住了。她的脚后跟长了个水疱,足有一枚三先令的硬币那么大。你如果朝街对面看过去,就会见到布兰德将军和他的弟弟走过来了。两个寒酸的家伙!我很高兴,他们没有走在街这边。索菲忍受不了他们。他们曾经搞过我的鬼,拐走了几个我最好的水兵。详情我以后再告诉你。瞧,老阿奇博尔德·德鲁爵士和他的孙子来啦。你看,他瞧见了我们,还向你送吻呢。他把你当成了我的妻子。唉!和平来得太早了,那位小伙子没赶上发财的机会。可怜的老阿奇博尔德爵士!埃利奥特小姐,你喜欢巴思吗?它倒很合我们的意。我们随时都能遇到某一位老朋友。每天早晨,街上尽是老朋友,闲聊起来没完没了,后来我们干脆溜走了,关在屋里不出来,坐在椅子上画画,舒舒服服的就像住在凯林奇一样,甚至就像过去住在北亚茅斯和迪尔一样。实话对你说吧,这里的住宅使我们想起了我们最初在北亚茅斯的住宅,但是我们并不因此而讨厌这里。跟北亚茅斯的住宅一样,这里的壁也透风。”

  他们又走了一段,安妮再次催问他有什么事情要说。她原以为走出米尔萨姆街就能使自己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不想她还得等待,因为将军打定了主意,等走到宽阔宁静的贝尔蒙特街再开始说。说真的,她也不是克罗夫特夫人,只得由着他。两人走上贝尔蒙特之后,将军开口了:

  “你现在要听到点使你吃惊的事情。不过,你先要告诉我我要讲到的那位小姐的名字。你知道,就是我们大家十分关心的那位年轻小姐。她的教名,我老是忘记她的教名。”

  安妮本来不好意思显出马上领神会的样子,不过现在却能万无一失地说出“路易莎”这个名字。

  “对啦,对啦,路易莎·默斯格罗夫小姐,就是这个名字。我希望年轻小姐们不要起那么多动听的教名。她们要是都叫索菲之类的名字,我说什么也忘不了。好啦,说说这位路易莎小姐吧。你知道,我们本来都以为她要嫁给弗雷德里克。弗雷德里克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地追求她。人们唯一感到奇怪的是他们还等什么,后来出了莱姆这件事,显然,他们一定要等到她头脑恢复正常。可是即使这个时候,他们的关系也有些奇怪。他不是呆在莱姆,却跑到普利茅斯,后来又跑去看望爱德华。我们从迈恩黑德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跑到爱德华家了,迄今一直呆在那里。自从十一月份以来,我们就没见到他的影子。就连索菲也感到无法理解。可是现在,事情发生了极其奇怪的变化,因为这位年轻的女士,就是这位默斯格罗夫小姐,并不打算嫁给弗雷德里克,而想嫁给詹姆斯·本威克。你认识詹姆斯·本威克吧?”

  “有点。我同本威克中校有点交往。”

  “她就是要嫁给他。不对,他们十有八九已经结婚了,因为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好等的。”

  “我原认为本威克中校是个十分可爱的年轻人,”安妮说,“据说他的名声很好。”

  “哦,是的,是的,詹姆斯·本威克是无可非议的。不错,他只是个海军中校,去年夏天晋升的,现在这个时候很难往上爬呀。不过,据我所知,他再也没有别的缺点了。我向你担保,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小伙子,还是个非常积极热情的军官,这也许是你想象不到的,因为你从他那温和的举止上看不出来。”

  “先生,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我决不认为本威克中校举止上缺乏朝气。我觉得他的举止特别讨人喜欢,准保谁见了谁喜欢。”

  “好啦,好啦,女士们是最好评判家。不过我觉得詹姆斯·本威克太文静了。很可能是偏爱的缘故,反正索菲和我总认为弗雷德里克的举止比他强。我们更喜欢弗雷德里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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