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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凯瑟琳惊讶地听着。同一件东酉,却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她不知道如何把它们协调起来。她没受过专门教育,不懂得碎嘴子人的脾气,也不晓得过分的虚荣会导致多少毫无根据的谬论和肆无忌惮的谎言。她自己家里的人都是些实实在在的普通人,很少耍弄什么小聪明。她父亲至多来个双关语就满足了,她母亲最多来句谚语,他们没有为了抬高身价而说谎的习惯,也不会说前后矛盾的话。凯瑟琳茫然不解地把这事思忖了一阵,曾不止一次地想请索普先生把自己对这件事的真正看法说得更明白一些,但她还是忍住了,因为她觉得索普先生说不明白。他不可能把先前说得模棱两可的话解释清楚。除此之外,她还考虑到:索普先生既然能轻而易举地搭救他妹妹和她的朋友,他不会当真让他们遭到危险的。凯瑟琳最后断定,索普先生一定知道那辆车子实际上是绝对保险的,因此她也就不再惊慌失措了。索普似乎全然忘记了这件事。他余下的谈话(或者说讲话),自始至终都环绕着他自己和他自己的事情。他讲到了马,说他只用一丁点儿钱买进来,再以惊人的大价卖出去;讲到了赛马,说他总能万无一失地事先断定哪匹马能赢;讲到了打猎,说他虽然没有好好瞄准放一枪,但打死的鸟比他所有的同伴总共打死的还多。他还向凯瑟琳描述了他有几天带着狐提去狩猎的出色表演,由于他富有预见和善于指挥猎犬,纠正了许多最老练的猎手所犯的错误;同时,他骑起马来勇猛无畏,这虽然一时一刻也没危及他自己的性命,但却时常带得别人出了麻烦,他若无其事地断定、不少人给摔断了脖子。虽然凯瑟琳没有独立判断的习惯,虽然她对男人的整个看法是摇摆不定的,但是当她听着索普滔滔不绝地自吹自擂时,她却不然不怀疑这个人是否真的讨人喜爱。这是个大胆的怀疑,因为索普是伊莎贝拉的哥哥,而且她听詹姆斯说过,他的言谈举止会含使他博得所有女人的欢心。尽管如此,两人出游不到一个钟头。凯瑟琳便极度厌烦同索普在一起了,直至车子回到普尔蒂尼街,这种厌烦情绪一直不断增长。于是,她就多少有点抗拒那个至高的权威,不相信索普有能耐到处讨人喜爱。

  来到艾伦太太门口,伊莎贝拉发现时候不早了,不能陪她的朋友进屋了,那个惊讶劲儿,简直无法形容。“过三点了!这真是不可思议,不可置信,也不可能!她既不据信自己的表,也不相信她哥哥的表,更不相信佣人的表。她不肯相信别人凭着理智和事实作出的保证,直至莫兰掏出表,核实了事实真相,这时候再多怀疑一刹那,将同样不可思议,不可置信,也不可能。她只能一再分辩说,以前从没有哪两个半钟头过得这么快;并要拉着凯瑟琳证明她说的是实话。但是,凯瑟琳即使想取悦伊莎见拉,也不能说谎。好在伊莎贝拉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因此也就省得她痛苦地听见朋友表示异议的话音。她完全沉浸在自已的感情里。当她发现必须立刻回家的时候,她感到难过极了。自从她们上次说了两句话以后,她已有好久没同她最亲爱的凯瑟琳聊一聊了。虽然她有一肚子的话要对她说,但是她们仿佛永远不会再在一起了。于是她带着无比辛酸的微笑和极端沮丧的笑脸,辞别了她的朋友,往前走去。

  艾伦太太无所事事地忙碌了一个上午之后刚刚回来,一见到凯瑟琳便马上招呼道:“哦,好孩子,你回来了!”对于这个事实,凯瑟琳既没能力,也没心思加以否认。“这趟风兜得挺愉快吧?”

  “是的。太太,谢谢。今天天气再好不过了。”

  “索普太太也是这么说的。她真高兴你们都去了。”

  “这么说,你见过索普太太了?”

  “是的。你们一走,我就去矿泉厅,在那儿遇见了她,和她一起说了好多话。她说今天上午市场上简直买不到小牛肉,真是奇缺。”

  “你还看见别的熟人吗?”

  “看见了。我们决定到新月街兜一圈,在那儿遇见了休斯太太以及同她一起散步的蒂尔尼兄妹。”

  “你真看见他们了?他们和你说话了没有?”

  “说了。我们一起沿新月街溜达了半个钟头。他们看来都是很和悦的人。蒂尔尼小姐穿了一身十分漂亮的带斑点的细纱衣服。据我看,她总是穿得很漂亮。休斯太太跟我谈了许多关于她家的事。”

  “她说了些什么事?”

  “噢!的确说了不少。她几乎不谈别的事。”

  “她有没有告诉你他们是格洛斯特郡什么地方人?”

  “告诉过.可我现在记不起了。他们是很好的大家,很有钱。蒂尔尼太太原是一位德拉蒙德家的小姐,和休斯太太同过学。德拉蒙德小姐有一大笔财产,父亲给了她两万镑,还给了五百镑买结婚礼服用。衣服从服装店拿回来时,休斯太太全看见了。”

  “蒂尔尼夫妇都在巴思吗?”

  “我想是的,但我不敢肯定。不过我再一想,他们好像都去世了,至少那位太太不在了。是的.蒂尔尼太太肯定不在了,因为休斯太太告诉我说,德拉蒙德先生在女儿出嫁那天送给她一串美丽的珍珠,现在就归蒂尔尼小姐所有,因为她母亲去世后,这串珠子就留给她了。”

  “我那个舞伴蒂尔尼先生是不是独子?”

  “这我可不敢肯定,孩子。我隐约记得他是独子。不过休斯太太说,他是个很出色的青年,可能很有出息。”

  凯瑟琳没有再追问下去。她听到的情况足以使她感到,艾伦太太提供不出可靠的消息、而最使她感觉不幸的是,她错过了同那兄妹俩的一次见面机会。假使她早能预见这个情况,她说什么也不会跟着别人出游。实际上,她只能埋怨自己有多倒霉,思忖自己有多大损失,直至清楚地认识到,这次兜风压根儿就不令人开心,约翰·索普本人就很叫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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