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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戒指(3)


  “相信我,再过一点钟,这东西就会到女王的手中。”伯爵夫人接过性命攸关的神圣信托,“明天一早专等我干预的结果吧。”

  她走了,伯爵重新充满希望。入睡后好梦连绵,不再是塔院中可怕的断头台,却是堂皇的华盖,谄媚的大臣,壮丽辉煌,女王的微笑再度温文可亲,魔法的宝石发出光芒,照亮了他的整个前程。

  历史记录了什鲁斯伯里伯爵夫人在埃塞克斯最困难的时刻,如何辜负他的重托,无耻地背信弃义。她留下了戒指,那夜就侍立在女王面前,却没有为那位往日的宠臣说上一句好话,以打动女王陛下天生的冷酷心肠。第二天,伯爵高贵的头颅滚落在断头台上。最后,歹毒的伯爵夫人临死之前,被自己灵魂的沉重罪恶所折磨,派人请来女王,说出了戒指的事情,乞求陛下宽恕她欺君之罪。但即算女王对往日的无情懊悔痛心,却依然心如铁石。她摇撼着那躺在床上快要咽气的女人,仿佛欲与死神争夺报仇雪恨的权利。伯爵夫人灵魂出壳,去接受更高审判的处罚或怜悯。据说人们发现那只不吉利的戒指就在她胸口,已在那儿烙上了一个深深的红印,像是滚烫的东西灼烧而成。殡殓尸体的人们为之发抖,相互窃窃私语,说这戒指一定是被地狱之火烧得滚热。人们就让它留在死者胸口,盛入棺材。于是戒指与这个罪孽的女人一道埋入坟墓。

  多年之后,收容什鲁斯伯里家族遗骨的教堂遭到克伦威尔士兵的洗劫。他们闯入这家祖先的墓窖,从长眠此地的贵人们身上偷走了一切值钱的东西。墨林的古老戒指落入铁甲军一位粗壮的军士手中,结果成为深居钻石的精灵邪恶魔法的牺牲品。很快,这名军士便丧生沙场,而戒指未经任何合法遗嘱又落入一名寻欢作乐的保王党手中。此人立刻把它当掉,把钱挥霍于灌黄汤,结果快快地使自己一命呜呼。后来,这只魔法戒指又在查理二世王朝不同时期数次闪耀光彩。但厄运始终伴它而来。不论这只倒霉的戒指落到谁手里,不论它戴在何人指上;不论男人与男人之间,男人与女人之间尔虞我诈,违背誓言,还是亵渎感情;不论它落入老爷太太还是村姑之手——有时它竟变得十分卑贱——给人们带来的都只有悲伤与耻辱。没有任何洗清罪恶的行为来赶走以这颗明亮的小星星为家的邪恶精灵。后来,罗伯特·沃波尔伯爵当政时期,我们又再度听说了它。沃波尔伯爵从众多更贵重的珠宝中挑出它来,赠给了一位英国议员夫人,一心暗中破坏人家的政治名誉。戒指的其它种种冒险都有一段凄惨悲哀的故事。岁月沧桑,它不祥的暗红色愈来愈深,愈来愈黑,直到有一天把它放到白纸上,就会露出夜与血的色彩,奇妙地光芒四射,把周围一圈都照亮。但这一点只使得它愈发贵重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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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伦威尔(奥利弗·克伦威尔OliverCromwell,1599~1658):英国清教徒领袖,1653~1658任护国主,领导英国资产阶级革命。
  查理二世(CharlesⅡ1630~1685):英王查理一世之子,1660—85在位。
  罗伯特·沃波尔(RobertWalpole,1676~1745):英国政治家,辉格党领袖,两度出任英国首相。

  可悲哟,祸水似的戒指!何时它骇人的秘密才能昭然天下?而一个又一个得到它的人的厄运何时方能消除?

  故事如今越过大西洋,来到我们美洲人的时代。不久之前的一个夜晚,在咱们这儿的一座教堂里,正为一项慈善事业募捐。热情洋溢的传教士滔滔不绝,发表了一番动人议论,至少令许多听众潸然泪下,甚至引起更大共鸣。唱诗班歌声甜蜜,风琴倾泄着如雷的旋律。执事们在通道与楼座之间来回走,递上乌木箱。人人都朝里头丢着放心献给上帝的钱,一救人间苦难。慈善之心赫然可闻——叮当、叮当、叮当——接二连三坠入共同的钱箱。只听一片人声——一阵骚动——人们纷纷把手伸进自己口袋,时不时会有一块迷路的钱币滚到地板上,滚跑了,一路发出回声,溜进哪个不可知的角落。

  最后,所有的人都得到了表现慷慨的机会。两位执事将钱箱放到圣餐台上,礼拜完毕再搬进法衣室。两位善良的老执事就在这里坐下来,清点募集到的钱财。

  “呸,呸,蒂尔顿老兄,”特罗特执事觑一眼蒂尔顿执事的钱箱,“瞧你弄到多大一堆铜板!真的,这一把年纪,抱着它走肯定够沉的。铜板!铜板!铜板!这帮人难道指望丢几个铜板就能进天堂?”

  “别冤枉人家,老弟,”蒂尔顿执事朴实厚道。“有时候铜板比金币给人的好处更大咧。我是在楼座传钱箱,不能指望跟所有坐在宽敞厅堂的体面人收获一样。我碰上的都是些穷手艺人、劳工、水手、女裁缝、女佣人,中间还混着一群顽皮的小学生。”

  “得啦,得啦,”特罗特执事道,“蒂尔顿老兄,传递奉献箱学问大着哩,要么生来有道行,要么一窍不通。”

  二人动手点起钱来。先从特罗特的箱子开始。说真的,这个能人收获丰厚,他那乐不可支的神气,就好像每块钱都是从他自己腰包贡献出来的一样。即使这位呱呱叫的执事打算横贯全国,到得克萨斯玩上一趟,这乌木箱里的钱也够他开开心心地花一番。全是纸币。当然,大多是捐献者钱包中最小的面额,但集中起来数目就可观啦。最大一笔捐款是一张100美元的支票,签着一位名声显赫的商人大名。明天的报纸上自然会颂扬一番此公的慷慨解囊。一大堆相似的银币中还有七块五元金币,外加一块英格兰金印,闪闪发光。这箱子可没被铜板弄脏,除了一块崭崭新的分币,这是个小娃娃头一回的善举。

  “了不起!真了不起!”特罗特执事自夸自赞,“一晚上就募集这么多!好啦,蒂尔顿老兄,瞧瞧你的能相比么。”伤心的对比!蒂尔顿箱子里的宝贝往桌上一倒,真好像这个国家所有的铜板,加上一大堆小店主的小毫子,英格兰,爱尔兰的半便士,多为贱金属,统统跑到这箱子里来聚会了。倒有只模样周正的铅笔盒,还有块颇像先令的钱币,可细细一看,后者是锡作的,前者是锌白铜。一只镀金铜钮扣冒充金币,一张双折的帐单假装纸币。不过蒂尔顿执事心情为之一振,因为发现一张簇新响脆的纸币,有着美丽的水印,还毫不含糊地印着黑体大字“二十”。可惜,是张假币。一句话,可怜的老执事并不比那些与仙人做交易的人有运气。这些人到手的钱一下子就变成了枯叶、卵石,诸如此类值钱的东西。

  “我看魔鬼一定钻进了箱子。”他不由气恼地说。

  “干得不错,蒂尔顿老兄!”特罗特哈哈大笑,“满可以用铜板给自己造一座雕像嘛。”

  “甭担心,老弟,”诚实的执事心平气和,“我从自己口袋掏十块钱好了,愿上帝的祝福与它同在。嘿,你瞧!这是什么?”

  在这堆铜板下头,两人花好大劲才一块块挪开,躺着一只古老的戒指!还镶着一粒钻石,乍见天日就闪闪烁烁,发出想象得到的最洁白的光芒。它光彩夺目,仿佛哪位魔法师摘下了天上的明星,将它缩小再缩小,嵌入戒指,好戴到一位小姐的玉手上。

  “怎么回事?”特罗特翻来覆去地看,料想这东西跟它的同伙一样不值钱。咦,我敢发誓,这好像是颗真钻石嘛,而且水色纯净。会从哪儿来的呢?”

  “真的,我也说不上。”蒂尔顿道,“我的眼镜模模糊糊,所有人的脸看起来都差不多。不过,这会子想起来了,是有道光掉进箱子,可好像是暗红色,不是这颗宝石的纯白色呀。好啦,这戒指能补上铜板的价值。不过,真希望捐献者把它的历史也一道扔进了这只箱子。”

  咱们运气不错,还获悉了一部分这段历史。自从不列颠的墨林巫师开始,这戒指就不断转手易人。伊丽莎白女王给埃塞克斯伯爵的这件赠物,终于被丢进新英格兰的一只教会奉献箱。两位执事把它存入一位时髦珠宝商的玻璃柜,而朗读本故事的鄙人,则从珠宝商手中买下它来,但愿它能在一位美丽小姐的手上闪烁光芒。由于一件不事夸张的善行,戒指上长期盘踞的邪恶精灵已被驱除,如今又变成忠实爱情的信物。新主人温柔的胸怀从此不必再为它担惊受怕。

  “太妙了!——美极了!——真是独出心裁!——写得太棒了!多好的哲理!——多出色的想象力!——真有力!——真动人!——真幽默!”爱德华·卡里尔慷慨厚道的听众们,听完故事后连声赞美。

  “故事不错,”彭伯顿小姐心里明白,她的赞扬与其他所有人相比,才是钻石对石头,所以没那么慷慨大方。“的确不错,登上哪份年鉴都合适。不过,爱德华,你的哲理还不尽人意,你想以这戒指体现什么思想呢?”

  “哦,克拉拉,太可惜了!”爱德华嗔怪地一笑,“你知道我绝不能把思想与体现这思想的象征割裂开来。不过,咱们可以这么看,这颗钻石就好比人心,而邪恶的精灵则代表虚伪。它不论以什么面目出现,都是给人间带来悲伤烦恼的万恶之源。但愿你对这个解释感到满意。”

  “好吧,”克拉拉宽宏大量,“相信我,不论世人对这故事如何评说,我可把它看得比激发你想象力的这颗钻石更加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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