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伊迪丝·华顿 > 班纳姐妹 | 上页 下页


  “我真的好高兴,姐姐。可是你还是不该买,没有钟咱们照样过得很好。”

  “伊芙林娜·班纳,你就坐下来喝你的茶吧。我想我和你一样知道该干啥,不该干啥——我的年纪可不小了。”

  “你真好,安·伊莉莎。可我知道,为了给我买这口钟,你一定放弃了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什么?我倒想知道。我不是已经有了一件漂亮的黑绸衣裳了吗?”姐姐大笑着说,笑声里满是兴奋和喜悦。

  她给伊芙林娜倒了一杯茶,从罐里取出些炼乳加进茶里,又切了一块最大的馅饼给她,然后才把自己的椅子拉到桌边。

  两个女人一声不吭地吃了一会儿,伊芙林娜又开口说话了,“闹钟确实不错。有了她咱们会更舒服些,可是一想到她花了你不少钱,我又不喜欢。”

  “不,她花得不多,”安·伊莉莎反驳说,“我买她便宜得很,如果你想知道。几天前我在机子上给霍金斯夫人做了点零活儿,就是用这钱买的。”

  “是小孩背心?”

  “嗯。”

  “那我就知道了。那时你发誓要拿这钱买双新鞋的。”

  “行了行了,就当我没想过,行了吧?我把旧鞋补得跟新鞋一样好——真的。伊芙林娜·班纳,如果你再问下去,会让我很扫兴的。”

  “好,我不问了。”妹妹说。

  她们又继续吃饭,不再说一句话。伊芙林娜听从姐姐的话吃完了馅饼,又倒了一杯茶,把最后一块糖也放了进去。闹钟在她们俩之间的桌上,嘀嘀嗒嗒地走得正欢。

  “你在哪儿买的,安·伊莉莎?”伊芙林娜听得出神,问道。

  “你猜会在哪儿?嗨,就在离这儿不远处,穿过广场就是,就那家你见过的最古怪的小商店。我路过时在橱窗里看到了她,就径直走进去问多少钱。店老板真是不错,他真是个好人。我猜他准是德国人。我跟他说我的钱不多,他说没关系,他知道困难时期是啥样子。他叫拉米——赫尔曼·拉米,我看铺子上头写着呢。他告诉我以前他在蒂法尼公司[注]干过好几年,嗯,是在钟表部门。三年前他得了一种热病,丢了工作。等他病好,他们已经又雇了一个人,不要他了,于是他就自己开了间小店。我想他可真是精明,说起话来也很像个受过教育的人——可他看上去病恹恹的。”

  伊芙林娜全神贯注地听着。这在姐妹俩狭小的生活圈子中可不算件小事。

  “你说他叫什么名字?”安·伊莉莎一停下来她就问。

  “赫尔曼·拉米。”

  “他多大年纪?”

  “嗯,我没法确切地告诉你。他看上去有病——可我想他不会超过四十。”

  说到这儿的时候,碟子已经光了,茶壶也空了,姐妹俩从桌边站起身来。安·伊莉莎在他的黑绸衣裳上系了条围裙,小心翼翼地把饭桌擦干净,又洗净茶杯和盘子,放到碗橱里。然后把摇椅拖到灯下,坐下来开始做针线活儿。而这时,伊芙林娜则在屋里走来走去,想找个放钟的地方。墙上那幅虔诚的衣着随便的女人画像旁,挂着一个装饰着浮雕的红木陈设架。左思右想之后,姐妹俩决定把摆在架子顶上的装着干草的破瓷瓶挪开,把钟摆到它的位置上。又想了想,把瓷瓶调整到盖着蓝白小珠镶边桌布的小桌上,上面有一本《圣经》和一本祷告书,还有一本带插图的朗费罗诗集,这是当年学校奖给她们的父亲的。

  做完这些调整工作,又从屋里的各个角度对此进行了一番审视,伊芙林娜才懒洋洋地把她的花边机摆到桌上,坐下来干这枯燥乏味的活计,给一堆黑丝绸荷叶边绞边。一段段绸料从她身边慢慢地滑到地板上。随着她手下的机器发出的令人烦躁的咔嗒声,闹钟居高临下地嘀嗒嘀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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