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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他发出一声巨烈、可怕的嚎叫,山岩回荡着他的呼喊,

  把我们吓得畏畏缩缩,往后躲闪。他从

  眼里拔出木段,带出溅涌的血浆,

  发疯似地撩开双手,把它扔离身旁,

  竭声呼喊,求援于他的库克洛佩斯同胞,

  住在他的邻旁,多风的山脊上,自己的岩洞里。

  听到他的呼喊,他们蜂拥着从四面赶来,

  站在洞穴周围,问他遇到了什么麻烦:

  “出了什么事情,波鲁菲摩斯?为何呼天抢地,

  在这神圣的夜晚,惊扰我们的睡眠?

  敢是有人竟然冒违你的意志,赶走你的羊儿?

  敢是谁个胆大,试图把你杀了,用他的武力或欺骗?’

  “听罢这番活,强健的波鲁菲摩斯在洞内答道:

  “谁也没有,我的朋友们,试图把我杀了,用他的武力

  或欺骗。’

  “听他言罢,他们开口答道,用长了翅膀的话语:

  “倘若无人欺你孤单,对你行凶动武,那么,

  你一定是病了——此乃大神宙斯的送物,难以避免;

  最好祈告你的父亲,请求王者波塞冬帮援。’

  “言罢,他们动身离去;我暗自发笑,

  心里高兴,庆幸我的名字和周全的计划把他们欺骗。

  其时,库克洛普斯高声吟叫,出于揪心的疼痛,

  伸手触摸,抱住石头,移开门户,

  坐在出口之中,摊开双手,准备

  抓住任何试图混随羊群,逃出洞穴的人们,

  以为我会如此愚蠢,做出此番举动,

  岂不知我正在计谋设想,争取最好的结果,

  打算想出某种办法,使我和我的伙伴们

  逃避死亡,使出我的每一分才智,每一点灵诘,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口,巨大的灾难正显现在我们面前。

  我冥思苦想,觉得此举佳妙。洞里

  有一些公羊,雄性的绵羊,饲养精良,相貌壮伟,

  体形硕大,毛层屈卷厚实,黑得发亮。

  我悄悄地把公羊拢到一块,用轻柔的柳枝捆绑,

  取自魔怪般的库克洛普斯,无法无天的家伙,通常睡觉的

  地方,把它们绑连起来,三头一组,让中间的公羊怀藏

  一位伙伴,另两头公羊各站一边,保护藏者的安全。

  每三头公羊带送一人,而我自己,选中了另一头

  公羊,羊群中远为出色的佼杰,

  逮住它的腰背,缩挤在腹下的毛层,

  静静地躺倒不动,以坚忍的意志,双手

  抓住油光闪亮的毛卷,紧攥不放。

  就这样,我们忍着悲痛,等待着神圣的黎明。

  “当年轻的黎明重现天际,垂着玫瑰红的手指,

  公羊们急急忙忙地拥出洞口,走向草场,而

  母羊们却等着压挤,垂着鼓胀的奶袋,似乎濒于破裂,

  在羊圈里咩咩叫唤。与此同时,它们的主人正遭受巨痛的

  折磨,触摸着每头羊的脊背,趁着后者行至他的面前,

  略作暂停的间息,但却不曾想到——这个愚蠢的家伙——

  我的伴友一个个出逃,紧贴在毛层厚密的公羊的肚腹下。

  羊群中,大公羊最后行至洞口,迟缓于

  卷毛的分量,我的体重和满脑袋的智囊。

  强健的波鲁菲摩斯抚摸着公羊,说道:

  “今天,心爱的公羊,你为何落在最后,

  迟迟行至洞口?以前,你可从来不曾跟走在

  羊群后头,而是迈着大步,远远地走在前面,

  牧食青绿的嫩草,抢先行至湍急的河边,

  第一个心急火燎地赶回圈舍,在夜色降临的

  时候。现在,你却落在最后。或许,你在替主人伤心,

  为他的眼睛?一个坏蛋,先用美酒昏醉了我的心智,

  然后偕同那帮歹毒的伙伴,捅出了我的眼珠,

  那个谁也没有——我发誓——还没有躲过死的惩贷!

  但愿你能像我一样思考,开口说话,

  告诉我那家伙躲在哪里,藏避我的暴怒,

  我将即刻把他砸个稀烂,在这地表之上,让他

  脑浆飞溅,涂满洞内的每一个地方,以此轻缓我痛苦的

  心灵,混蛋谁也没有带给我的祸殃。’

  “言罢,他松开公羊,让它走开。当我们

  逃出一小段距离,去离庭院和山洞不远,

  我自己先从羊腹下脱出身来,然后松开绑索,让伙伴们

  下来,频频回首张望,迅速赶起

  长腿的群羊,垂着大块的肥膘,拢至我们的

  船边。眼见我们躲过死亡,安然归来,亲爱的

  伙伴们兴高采烈,但马上转喜为忧,哭悼死去的同伴,

  无奈我不让他们出声,织皱的眉毛使每一个人

  停止哭泣,命嘱他们赶快动手,将毛层屈卷的

  肥羊装上海船,驶向咸涩的大洋。

  众人迅速登船,坐人桨位,以

  整齐的座次,荡开船桨,击打灰蓝色的海面。

  当我们离岸的距离,远至喊声及达的边围,

  我放声嘲骂,对着库克洛普斯呼喊:

  “你想生食他的伙伴,库克洛普斯,凭你的强蛮和粗野,

  在深旷的岩洞,现在看来,此人可不是个懦夫弱汉!

  暴虐的行径已使你自食其果,毫无疑问,

  残忍的东西,竟敢吞食造访的客人,在

  自己家里。现在,你已受到责惩,被宙斯和列位神明!’

  “听我言罢,库克洛普斯的心里爆出更猛的怒气,

  扳下大山上的一面石峰,挥手掷来,

  落在乌头海船前面,几乎擦着

  舵浆的边沿,只差那么一点,

  落石掀起四溅的水浪,

  激流推扫着海船,硬把我们

  从海面冲向陆岸,几乎搁上滩沿。

  其时,我抓起一根长杆,推船

  离岸,出言鼓励伴友,点动

  我的脑袋,要他们拼出全身力气,划离

  死亡的威胁,众人俯身桨杆,猛划向前。

  然而,当我们跑出离岸两倍于前次的距离,

  我又打算高声呼喊,嘲骂库克洛普斯,尽管伙伴们

  出言劝阻,一个接着一个,用温柔的话语:

  “粗莽的人儿,为何试图再次诱发那个野蛮人的愤怒,

  他刚才投来的那峰岩石,击落海中,把我们的

  木船退回岸边,使我们想到必死无疑的大难。

  那时,倘若让他听见有人呼喊,哪怕只是一句话言,

  他便会砸烂我们的脑袋,捣碎我们的船板,

  用一方巨大凶猛的石块;他的投力就有那般强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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