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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3月24日。

  昨晚妻子又在关田町喝醉了。昨天晚饭后,他们两人来找妻子去看电影,11点过了也没回来,我开始怀疑他们不是去看电影。本想打电话给敏子,又觉得这么做太愚蠢,就等他们打过来。(等待时的焦灼、烦躁、兴奋真是无法形容。)

  12点多敏子来了,她让出租车等在外面,进来对我说:“妈妈又喝多了。看完电影(谁知是真是假),我和妈妈把木村送到他的住处盾,木村非要送我们回去,就三个人回到了关田町。我给他们沏了红茶,可是,上次喝剩的白兰地就放在壁龛前,于是他们又喝了起来,直到喝光为止,结果妈妈又晕倒在浴室了。”

  “你来这儿,就剩他们两人了?”

  “是啊。我屋子里没有电话,这么晚,去上房打电话不太合适。而且考虑到你需要车,就叫了一辆来。”敏子用她那特有的充满恶意的眼睛望着我。“上次运气好,这次好半天都没等到车。我在马路边站了半天,一辆车也没有,夜里本来车就少,我只好走到鸭川出租车站,叫醒司机,才有车的。”然后又自言自语地加了一句:“我离开家差不多有二十分钟了吧。”

  我知道敏子话里有话,却故意装糊涂说:“辛苦你了。就请你在这儿帮忙看看家。”然后我拿了注射器,坐上那辆车就走了。

  我还是搞不清楚他们三人是在何种程度上合谋的,但可以肯定敏子是主谋。她有意把他们俩留在家里,自己在路上耽误二十分钟(一定不止二十分钟,也许磨蹭了一个小时吧),我尽量不去想象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们在一间屋子里会发生什么事。

  妻子和前天晚上一样穿着一件内衣躺着。衣架上挂着她的衣服。木村端来一盆热水。妻子看上去不醒人事,似乎比上次醉得还厉害。我心里很清楚,她是在演戏,她的意识是清醒的。脉搏很正常,根本没有必要再注射了,所以,我只给她打了针维他命代替强心剂。木村发现了,小声问道:“先生,这样好吗?”

  “行,今天好像不太严重。”……

  妻子反复喊着“木村,木村……”,声调也和以往不同,不是呓语的感觉,而是很有底气的叫唤。快到高潮时,叫声愈加响亮了。突然,我感觉她咬住了我的舌尖,然后被她咬住了耳朵,……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一夜之间,把妻子变成如此大胆、积极的女性的人是木村。一想到这里,我就产生了疯狂的嫉妒,同时也感激他。也许还应该谢谢敏子。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敏子想让我痛苦,结果却让我高兴……她一定想象不到我的心理变态到了什么地步……

  今天早晨我感到头晕得厉害。我看她的脸、头、肩、臂都是双重的,在她的身子上面还有另一个她重叠着。后来我又睡着了,梦中见到的妻子也是双重的。她的身体的每个部分都飘散在空中,眼睛有四只,鼻子两只,两尺远的地方有两个嘴唇,天蓝色的天空,黑色的头发,鲜红的嘴唇,纯白的鼻子,……这颜色就像电影馆浓艳的海报一样刺眼。我全神贯注地边做梦边想,梦见这样浓艳的色彩正是神经衰弱太严重的证明。她的皮肤白得耀眼,伸着两条右腿,两条左腿,就像漂浮在水中似的,突然眼前被一个又白又大的积雪似的东西遮挡住了,原来是我拍照下来的臀部正对着我。

  ……几个小时后又做了别的梦,先是木村光着身子站在那里,颈上的人头一会儿变成木村,一会儿变成我,或我们两人同时出现,身体也变成双重的了……

  3月10日。

  ……就这样,在丈夫不在的地方和木村见过三次面了。昨晚我看见壁龛前放着一瓶新买来的白兰地,我问敏子:“是你买的?”

  “不是我。”敏子否认道。“昨天回来的时候就有,我想是木村买的。”

  “不是我买的。”木村也否认道,“肯定是先生买的,我猜得错不了,真是意味深长的恶作剧。”

  “如果是爸爸买的话,就是别有用心的。”

  ——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虽然丈夫极有可能这样做,但我不敢肯定。敏子或木村买的可能性也不是绝对没有。星期三和星期五房东太太都要去大阪讲学,11点才回来。上一次,敏子也是在我们喝酒时就不见了,昨天晚上早早就不见了她的影子,我不知道失去知觉后的情况,但是无论醉到什么程度,我还是坚守了最后的防线,我没有勇气越过它,我相信木村也是一样。

  木村对我说,是我把一步照相机借给先生的。这是由于先生知道了夫人一喝醉就喜欢裸体的缘故。然而我觉得他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使我痛苦。他让我冲洗照片来尽量使我兴奋,使我忍受诱惑的煎熬,从中获得快感。他还把我的心情透露给夫人,看着夫人也和我一样痛苦,从中感受乐趣。我虽然憎恨使我和夫人痛苦的先生,却不想背叛先生,我看到夫人痛苦,我想要和夫人一起痛苦,来加深这个痛苦。

  我对木村说,敏子发现你的法语课本里有我的照片,她说这不像偶然失在里面的。大概有其他用意。

  木村说,我是为了让小姐看见,这样小姐就会为我们做些什么。我并没有教唆小姐。我知道小姐的性格比较阴险,期望能够导致18日晚上那种情况。23日晚上和今天晚上都是小姐导演的,我只是跟着做。

  我说,我和你这样单独谈话是第一次。我和丈夫都没有这样谈过。对于你和我的关系我丈夫从未过问过,也许是没有勇气问,也许是相信我的贞操吧。可是我的贞操能否相信,只有木村能够作出回答。

  木村说,请相信我,除了最要紧的一处之外,我触摸过夫人身体的各个部位。先生使我和夫人之间接近到了一纸相隔的程度,我理解他的用意,一定在这个范围内接近夫人。

  我说,啊,这我就放心了。你使我能够保持贞操,实在难得。我对我丈夫有恨也有爱,越恨,也越爱。他不把你夹在中间,不使你如此痛苦就无法燃起情欲。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使我愉悦,我就更加不能背叛他了。木村可能不这么想,但是我觉得丈夫和木村是一体同身的。他里面有你,你里面有他,你们两人是一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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