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谷崎润一郎 > 疯癫老人日记 | 上页 下页


  16日。

  ……晚上去新宿第一剧院看夜场。剧目有《恩仇彼岸》、《彦市谭》、《助六曲轮菊》,我不想看其它两个,只想看《助六曲轮菊》。但勘弥演的助六不够过瘾,纳升演的扬卷十分美艳,比起助六来,我更想看扬卷。老伴和飒子相伴前往。净吉从公司直接去剧院。看过助六的只有我和老伴,飒子没看过。老伴说好像看过团十郎演的助六,很早以前看过一两次代之羽左卫门演的。只有我一个人真正看过团十郎演出的助六。记得那是明治三十年前后,我十三四岁的时候,这是团十郎最后一次演出,他是明治三十六年死去的。扬卷由前代歌右卫门主演,当时他叫做福助。意休是福助的父亲,由芝额主演的。我家那时还住在割下水,至今我还记得在广小路有个浮世绘版画店,叫什么名字我忘了,店里并排挂着助六、意休和杨卷剧照的织锦画。

  当年羽左卫门演助六的时候,意休是前代中车,扬卷还是福助主演。记得当时是个寒冷的冬日,羽左卫门高烧四十度,只好停演。门兵卫特地从宫户座请来中村堪五郎演助六,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印象。总之,我喜欢《助六曲轮菊》这出戏,即使是勘弥演的,只要一听说上演《助六》,也一定要去看。况且,还能看到我一向偏爱的纳升呢。

  大概勘弥是第一次演助六,不大令人满意。不仅是勘弥,近来的助六都穿着紧身裤,这使我不禁皱起了眉头,实在扫兴。光腿上涂白粉才有看头。

  纳升演的扬卷很好看,总算没白来一趟。歌右卫门且不必说,近来没有看过这样优美的扬卷了。我并没有Pederasty(鸡奸)的嗜好,然而最近莫名其妙地对歌舞伎的年轻旦角着了迷。其实这是全凭化装。当然我也不是全然没有Homosexuality的兴趣。

  年轻时我曾有过一次奇妙的经历。从前,新派里有个叫若山千鸟的美少年演旦角,他属于山崎长之辅座,到中洲的真砂座去演出,年纪大了之后,作为第六代岚芳三郎的助手去了宫户座。虽然上了些年纪,看起来也就三十岁上下,光艳迷人,像个妙龄女子,根本看不出是男人。他演红叶山人的《夏衣》里的女儿时,我真的被她,不,是被他迷住了,真想晚上请他到家里来,让他穿上舞台女装给我看,哪怕一会儿也好,和他睡上一觉。我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老板娘听见对我说,你真有意的话,我就让他去你家。于是我的愿望竟然实现了,顺利地同了房。谁知要行事时,他却和一般艺妓的方式没有两样。就是说他始终不让对方感到他是男子,完全变成了女性。他盘着云鬓躺在枕头上,在被子里仍穿着内衣裤,技巧十分高明,实在是一次奇妙非常的体验。顺便说明一下,他并不是所谓两性人,完全具备男性的器具,只是通过技巧不使人感觉到而已。

  无论他的技巧多么高超,我原本没有这种嗜好,只是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所以后来再没与同性发生过关系了。可是到了七十七岁的今天,已经丧失了那种能力的我,却对女装的美少年迷恋起来,这是什么缘故?难道说青年时代的若山千鸟的记忆又渐渐复苏了吗?不像这么回事。好像和已经衰退的老年人的性生活——虽然不行了,但也有某种形式的性生活——有些关联。

  今天写累了,不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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