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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多多当心大人和小的,”他听见医生说,“就行了,她母亲几时来?”

  “我想大概是今天晚上九、十点钟。”

  “那么,我等到她来才走,你要看她们母女俩吗?”

  “我现在不去,”索米斯说;“你走之前,我叫人把晚饭送上来。”

  说完就下楼去了。

  说不出的轻松心情,然而——是一个女儿!他觉得太不公平了。冒了这么大的危险——经过这样的痛苦蹂躏!——只落得一个女儿!穿堂里木柴生的火很旺,他站在火前,用脚尖碰一下火,想使自己重新适应一下眼前的情况,“我父亲啊!”他想。对他不用说,将是极度的失望!人生在世决不会样样满足的!而且下面又不会再生了——就是有,也无济于事,至少!

  他站在穿堂里,佣人送上一封电报。

  急来。父病危。母字。

  他看了电报涌起一阵呜咽。经过适才的几个钟点的痛苦,人会以为他什么都不会动心,可是这事使他动心了。现在是七点半,九点钟有一班火车从雷丁开出,拉摩特太太要是赶得及的话,将在八点四十分到达——他去接了火车再走。他吩咐备好马车,木木然吃了一点晚饭,就上楼来。医生出来见他。

  “两个都睡了。”

  “我不进去,”索米斯说,心放了下来。“我父亲病重;我得上伦敦去。没有关系吧?”

  医生脸上显出一种又象是疑惑,又象是佩服的神情。那意思好象是说:“如果他们全象你一样冷的话。”

  “行,我看你放心去吧。你就回来吗?”

  “明天,”索米斯说。“这是我伦敦的地址。”

  医生好象徘徊在同情的边缘上。

  “再见!”索米斯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就转身走了。他穿上皮大衣。死!真是冷酷的事情!他在马车里点一支香烟抽起来——他的那种名贵香烟。夜晚风很大,就象鼓着漆黑的翅膀;马车的灯光探索着前进。他的父亲!那样老的老人!却在这样一个不舒服的晚上——去世!

  他到达车站时,伦敦开来的列车刚好进站,拉摩特太太肥硕的身躯,穿一身黑衣服,灯光下照得人黄黄的,拎一只小手提箱向出口走来。“你就是这一点行李吗?”索米斯问。

  “可不是;我哪里来得及呢。我的小宝贝怎么样?”

  “都好。生了一个女儿!”

  “女儿!大喜,大喜!过海峡过得糟透了!”

  拉摩特太太黑黑胖胖的身材——虽则过海峡过得糟透了,可是一点没有瘦减——爬上马车。

  “你不上来,亲爱的?”

  “我父亲病重,”索米斯忍痛说。“我要上伦敦去。替我吻安耐特。”

  “真的吗!”拉摩特太太说;“太不幸了!”

  索米斯除一下帽子,向自己的火车走去。“这些法国人!”他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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