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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米歇尔·斯托戈夫事前没来得及销毁那封信,信被搜出来,交给了伊万·奥加莱夫。

  说“打得好”的观众不是别人,正是阿尔西德·若利韦。他和同伴正在查贝迪罗营逗留,看到了这一幕。

  “当然了,”他对哈里·布朗特说,“这些北方人都是硬汉子!别忘了我们得向旅伴道歉!柯尔帕诺夫和斯托戈夫都是好样儿的!真是对伊希姆事件的绝妙报复!”

  “是的,报复,不错,”哈里·布朗特说,“可是斯托戈夫死定了。从他那方面说,本来还是别想起这事的好!”

  “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在皮鞭之下!”

  “那您觉得他现在这么做,对他母亲和妹妹就有什么好处吗?”

  “我什么也没觉得,什么也不知道,”阿尔西德·若利韦回答,“我只知道若换了我也不会比他做得更好!打得多狠哪!见鬼,总得有发作的时候!如果人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无动于衷,那上帝让我们血管里流的就不是血而是水了!”

  “这可真是专栏文章的好素材!”哈里·布朗特说,“要是伊万·奥加莱夫能给我们看看这封信就好了!……”

  伊万·奥加莱夫擦干脸上的血迹就启开了信。他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好像要把信看穿似的。

  他下令将已被五花大绑的米歇尔·斯托戈夫和其他俘虏一起押往托木斯克,然后带领着驻扎在查贝迪罗的部队,在震耳欲聋的鼓乐声中向托木斯克进发,埃米尔正在那儿等着他呢。

  第四章 胜利入城

  托木斯克城建于1604年,差不多位于西伯利亚各省的正中心,是俄罗斯亚洲部分最重要的城市之一。位于北纬6O°以北的托布尔斯克,以及位于东经100°以东的伊尔库茨克,眼见着托木斯克一天天扩大,超过了自己。

  不过我们已经说了,托木斯克并不是这个重要省份的省府。省长和官员们住在鄂木斯克。但托木斯克仍然是这一地区最大的城市,本地区靠近阿尔泰山脉,与中国柯尔克孜族居住区相邻。铂、金、银、铜和含金的铅,源源不断地从山坡流向托木河谷。由于这一地区十分富庶并从物质生活条件、经济制度来解释政治、思想和理论的产,地处采矿中心的托木斯克城也富了起来。房屋、陈设、器具的豪华亦可与欧洲大都会相比。这是一个充斥着百万富翁的城市,他们靠挥舞十字镐而发了财,尽管该城没有成为代表沙皇的省长的驻地,但尚可聊以自慰的是,城中商人们的头领地位显赫,是帝国政府矿产特许权的主要享有者。

  以前,人们曾以为托木斯克就是世界的尽头,想到这儿来可不容易。现在,当没有侵扰的时候,到这儿来像散趟步一样容易。不久将有一条铁路穿过乌拉尔山朱文公文集全名为《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亦名《朱子,把托木斯克和彼尔姆连接起来。

  托木斯克城美丽吗?必须承认,旅客们对此看法很不一致。德·布尔布隆夫人在从上海到莫斯科的旅途中曾在此待了几天,据她描述,托木斯克的景色可真算不上优美。她在游记中说,这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城市道。著作除《庄子注》完整保存外,其余有《论语体略》、,到处是石块和砖砌成的老房子,街道狭窄,与一般的西伯利亚大城市中那些纵横交错的大道十分不同。街区肮脏,尤其是鞑靼人很多,拥挤不堪。城中遍布酒鬼,不过他们倒并不闹事,“醉酒也成了一种麻木状态,和所有的北方人一样!”

  而旅行家亨利·胡塞尔-基鲁则对托木斯克大加赞赏。这是否因为他所见的是严冬掩盖在皑皑白雪之下的托木斯克,而德·布尔布隆夫人看到的是夏天的托木斯克呢?有这个可能。这也证实了一种观点,即某些寒冷地区只有在寒冷季节才能显示出它们的妙处,正如某些炎热地区只有在炎热季节才能充分展现出它们的魅力。

  不管怎样,反正胡塞尔-基鲁先生认定托木斯克不仅是西伯利亚最美的城市,而且是全世界最美的城市之一。一幢幢带有柱廊的房屋;铺着木板的人行道,宽阔规则的路面,倒映于托木河中的十五座壮丽的教堂,而托木河比法国最大的河流还要宽广。

  实际情形则介于两者之间。托木斯克有两万五千人,背靠一列长长的、相当陡峭的丘陵,错落有致地展开。

  可是一旦被侵略者占领,全世界最美的城市就会成为全世界最丑的城市,这种时候谁还愿意欣赏它呢?长驻守城的哥萨克步兵只有几个营的兵力,没能抵挡住埃米尔的部队。城中鞑靼血统的居民甚至欢迎同族部队的到来。眼下,托木斯克城就像被搬到了浩罕国或布哈拉的中心,一点儿也不像俄罗斯或西伯利亚城市。

  埃米尔正是要在托木斯克迎接胜利的部队。为了欢迎他们,将进行歌唱、舞蹈和骑术表演,并展开热闹的狂欢。

  庆祝活动选在托木河边一座百余尺的丘陵的平坦处,并按亚洲人的审美趣味布置了一番。放眼四望,华丽的住宅、大圆顶教堂一座挨一座,托木河蜿蜒曲折,更远处是笼罩在热烘烘的雾气中的森林,这一切又都镶嵌在几丛巨大的松柏悦目的绿荫之中。

  平台左面,一座耀眼的,建筑风格奇特的宫殿——可能是半摩尔半鞑靼风格的布哈拉建筑——在宽阔的台座上临时搭建起来。宫殿顶上,一个一个的尖塔竖立在大树茂密的枝杈中间,鞑靼军队从布哈拉带来的数只驯鹳在空中盘旋。

  这样的台座只在埃米尔的王宫中,他的可汗盟友、汗国显贵及土耳其斯坦诸国国君的后宫中才有。

  这些苏丹国的王后大部分都是从泛高加索和波斯的奴隶市场上买回来的女奴,有的把脸露在外面,有的戴着面纱,让人不得见其真面目。她们的服饰都极为豪华,漂亮的毛皮大衣,袖子向后翻卷,再系在一起,像欧洲贵妇的裙撑一般,两只胳膊便露在了外面,带着一大堆手镯,用镶着宝石的链子连在一起,她们的手很娇小,指甲用散沫花汁染得鲜红。她们的大衣有的是绸料,料子的精细可与蛛丝相比,有的是柔软的“阿拉加”,一种窄纹棉布,只要身体稍微一动,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东方人听来分外悦耳。外衣下,刺绣着图案的短裙闪着亮光,再下面穿着丝裤,裤脚垂至皮靴上,皮靴十分精致,呈优雅的凹形,镶嵌着珍珠。对于不蒙面纱的女人,人们便可尽情欣赏她们那从五彩头巾中垂下的长长的发辫,她们美丽的眼睛,雪白的牙齿,光滑的面庞,她们漆黑的双眉被一种眼药划出的浅淡的一线连接了起来,眼睑上淡淡地涂了一层石墨,越发衬得皮肤光洁。

  在各色旗帜掩映的台座下,埃米尔的禁卫军在站岗。他们身佩顶端弯曲的大刀,腰别匕首,手持十尺长矛。有的拿着白色大棒,有的执戟,其上装饰着金银丝攒成的缨子。

  广阔平台的四周,托木河谷的层层丘陵上,站满了由中亚全部人种组成的大杂烩。乌兹别克人,头戴黑母羊皮做成的高帽子,红须灰目,身穿“阿卡卢克”,一种鞑靼式样的上衣。土库曼人穿着民族服装,色彩鲜艳的肥大的裤子,骆驼毛的背心和大衣,锥形或喇叭形的红帽子,俄罗斯皮的高筒靴,短马刀和刀子用一根皮绳拴在腰间;主人们旁边是土库曼妇女,头发梢上系着羊毛绦子,“丢巴”下的衬衣敞开着,有蓝色、紫色和绿色条纹,腿上缠着五彩缤纷的绳线,一直绕到皮鞋上,还有,——简直好像俄中边界所有的民族都赶到埃米尔这儿来了似的,——还有满族人,耳前一线的头发都剃光了,梳着辫子,身穿长袍,外罩丝绸褂,腰带束得紧紧的,帽子呈椭圆形,用樱桃色丝绸做成,黑边红穗;还有令人赞叹的满族女人,发式妩媚、插着假花,黑头发上颇费心思地别着金别针和蝴蝶发夹。还有蒙古人、布哈拉人、突厥斯坦人,都在被邀参加鞑靼庆典之列。

  在欢迎入侵者的队伍中唯独缺了西伯利亚人。没能逃走的躲进了家里,生怕被抢劫,而这正是费奥法-可汗很可能下令干的事,以风风光光的结束这庆功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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