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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米歇尔·斯托戈夫整夜都没有合眼,提防着那些总是在座位上睡着了的车夫,不论是在驿站还是在路上,都没有耽误一个小时。

  第二天,七月二十日,大约早晨八点钟的时候,乌拉尔山最初的轮廓开始在东方显现出来。不过,这条分隔欧洲俄罗斯与西伯利亚的重要山脉高他们仍有好一段距离,不到天黑时分是到不了的。那么翻越乌拉尔山就必须在紧接着的晚上进行了。

  白天,天空始终是阴沉沉的,因此,气温让人还要好受一点儿,但是天色昏暗,充满了暴雨欲来的气息。

  也许,看见这种天气,不连夜进山会更明智一些,如果米歇尔·斯托戈夫有时间等待的话,他一定会这样做的;但是当最后一个驿站的车夫让他听山谷中隆隆的雷声时,他仅仅只是说:

  “有一辆四轮货车一直在我们前面吗?”

  “是的。”

  “它现在在我们前面有多远?”

  “大约有一小时的路程。”

  “往前走,如果我们明天上午能到叶卡捷林堡,我给你三倍的小费!”

  第十章 乌拉尔山的暴风雨

  乌拉尔山脉位于欧亚两洲之间,绵延近三千俄里(3200公里)。不论是按鞑靼语称它为乌拉尔山,还是按照俄语的名称叫它博亚斯山,都很有道理,因为这两个词在它们各自的语言中都是“腰带”的意思。它发端于北冰洋沿岸,止于里海之滨。

  这就是米歇尔·斯托戈夫从俄罗斯去西伯利亚所必须越过的疆界。从彼尔姆去到位于乌拉尔山东坡的叶卡捷琳堡,他选择这样一条路似乎是很明智的。这条路最好走,也最安全,整个中亚的贸易都从这里过境。

  如果不发生任何意外的话,翻过乌拉尔山这一晚上就足够了。不幸的是,头几声雷鸣就预示了暴风雨的来临,而且空气的特殊状况还会使它非常可怕。大气中的电压高到这种程度,只有通过巨大的雷鸣才能分解。

  米歇尔·斯托戈夫注意使他年轻的女伴坐得尽量舒服。绳子从车顶篷的上面和后面交叉相绕,把它更牢靠地固定起来,因为只要来一阵狂风就能轻易地把它刮走,马的笼头也增加了一倍,出于更谨慎的缘故,轮轴的挡盘还塞上了稻草,既为了使车轮更加牢固,也为了减轻马车的震荡,在漆黑的夜晚,磕磕碰碰是难以避免的。最后,前后两个车轴本来只是简单地用销钉与车身装配在一起,现在也用螺钉和螺帽,把一根木横梁的两端分别固定在马车的前半部和后半部,从而把两部分连接起来。对于悬挂在鹅颈管上的轿式马车来说,它的两个车轴是由一根弯杠连接在一起的,本横梁在这里就取代了弯杠的作用。

  娜佳重新在车厢中靠里坐好,米歇尔·斯托戈夫坐在她的身边。车顶篷已经完全放下来了,前面挂着两道皮质的门帘,它们在一定的程度上可以为旅客遮蔽风雨。

  两个硕大的灯笼已被固定在车夫座位的左侧,斜着发出几道微光,几乎无法把路照亮。但是,这是马车的位置灯,尽管它们几乎驱散不了黑暗,可当迎面又驶来一辆马车时,它们至少能使两辆车免于相撞。

  大家看到了,一切可以采取的预防措施都采取了,面对这个暴风雨将临的夜晚,采取这些措施是很有必要的。

  “娜佳,我们准备好了。”米歇尔·斯托戈夫说道。

  “我们出发吧,”少女回答道。

  车夫听到出发的命令后,马车就启动了,开始沿着乌拉尔山最初的几道山坡向上行驶。

  时间是八点钟,太阳就要落山了。不过,尽管在这个纬度下黄昏拖得很长,天色却已经非常昏暗了。异乎寻常的水汽似乎使天穹降低了,但是还没有一丝风把这些水汽赶走。不过,尽管它们在每一个水平方向上都纹丝不动,但从天顶到天底方向上却不是如此,它们与地面的距离显然在缩小。其中几个水汽带发出一种磷光,在人眼看来,它们形成了一些60°~80°的弧线。它们的区域似乎离地面越来越近,并且把它们的网一点点收紧,好在不久后缚住这座山脉,就好像天外有一场暴风雨把它们从上面赶到下面来似的。再说,山路还朝着这些大块的乌云渐渐升高,云层非常浓密,简直快要达到凝聚在一起的程度。山路与水汽很快就会融为一体,到时候就算云团还不化为雨水,马车在这样大的雾气中继续前行也是不可能的,它很有可能从哪个悬崖上摔下去。

  不过,乌拉尔山的海拔还不算很高。最高峰的海拔也不超过五千法尺(一法尺相当于325毫米,译注)。山上从来没有过永久性积雪,西伯利亚的寒冬会使山顶有一些积雪,但夏天的太阳一晒就全部融化了。山上任何高度都有植物和树木生长。加上铁矿和铜矿的开采,以及宝石矿床的开采都需要大量的工人,所以,在山上经常可以碰见那些被叫做“扎沃底”的村庄,在两山之间的狭道上开辟的大路,对于驿车来说,也是很容易通行的。

  但是,在晴朗的白天很容易做的事,当自然力彼此之间进行着猛烈的斗争,而人又被卷入其中时,就会出现一些困难和危险。

  由于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米歇尔·斯托戈夫知道山里的暴风雨是什么样的,冬季那把雪卷走的狂风常常以一种无以伦比的暴虐肆意发作,他也许觉得此时的大气现象和这些狂风同样可怕,这种想法并不是没有道理。

  刚出发的时候,雨还没有落下来,米歇尔·斯托戈夫掀起为车内遮蔽风雨的皮帘,一边注视着正前方,一边观察道路两边,灯笼摇曳的微光使道路两侧布满了神奇怪异的黑影。

  当她的旅伴把半个身子探出车厢,去察看天空与地面的情况时,娜佳抱着双臂,一动不动,也注视着车外,但没有探出头去。

  整个大气静悄悄没有一点声响,但这却是风雨欲来时的一种可怕的平静。空气纹丝不动,大自然就好像已经被窒息得半死不活,不再呼吸了,而它的肺,也就是这些阴暗浓密的云团,好像也由于某种原因而衰退了,不再能发生作用了。除了马车车轮磨碎路上的砾石发出的咯吱声,除了马车车轴和木板的吱吜声,除了上气不接下气的马匹发出的粗重的喘息声,除了包着铁皮的马蹄在一碰就迸射出火星的石子上发出的喀嗒声,周围是一片死寂。

  另外,路上完全荒芜一人。在这暴雨欲来的夜晚,在乌拉尔山这些狭窄的山谷中,马车既没有遇到一个行人,也没有遇到一个骑马的人,也没有遇到任何车辆。树林中不见有煤矿工人的灯火,被开采的采石场上也不见有矿工们的营帐,灌木丛中也不见有偏远的茅屋,在这种条件下翻越乌拉尔山脉必须得有一些这样的原因,使你不能有片刻的迟疑与耽搁,米歇尔·斯托戈夫没有迟疑,他是不可能会迟疑的。但是当时——这使他开始格外地焦虑起来——走在他的马车前面的轿式马车上到底坐着一些什么旅客呢?有什么重要的原因使得他们如此铤而走险呢?

  米歇尔·斯托戈夫这样观察了好一段时间。十一点钟的时候,闪电开始照亮天空,而且接连不断地继续下去。借着闪电瞬间的光亮。可以看到道路上一丝高大的松树聚集在一起,它们的黑影时隐时现。接着,当马车靠到路边,贴着边缘行驶时,下面的深渊就被天空爆炸的强光照亮了。不时地,马车行驶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这说明马车正在驶过一座厚木板桥,这桥是随随便便搭在什么路沟上的,此时雷声似乎就在桥下轰鸣。另外,四周很快就充满了单调的嗡嗡声,由于它们在天空升得越来越高,所以变得更为低沉。在这不同的声音中,还掺杂着车夫的叫喊声和吆喝声,他一会儿夸奖,一会儿又责骂他可怜的牲口,使它们疲惫不堪的,与其说是崎岖不平的道路,不如说是闷热难耐的空气。甚至连挂在车辕上的铃铛也不能使它们兴奋起来,有时候它们的腿都打弯了。

  “我们将在几点钟到达山口的最高处?”米歇尔·斯托戈夫向车夫问道。

  “早晨一点钟,……如果我们能到的话!”车夫摇着头答道。

  “喂,朋友,你不是第一次在山里遇到暴风雨吧?”

  “不是,但愿上帝保佑,这不是最后一次!”

  “你害怕了?”

  “我没有害怕,但是我要再三告诉你,你在这种情况下动身是错误的。”

  “如果我停下来,那就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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