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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这一天,他们脱去了杂技演员的表演服装,穿上了虽破旧却整洁的衣服,像前一天晚上一样,在码头上观赏游艇。他们情绪很好,不仅前一天晚上吃上了晚餐,而且当天的早上还过了早餐。他们之所以能这样敞开肚子吃饭,说到底是有了一笔四十二费罗林的了不起的收入!但是千万别相信他们会把钱花得精光!没有那回事!伯斯卡德精打细算,从长远安排,起码十来天的生计有了保障。

  “马提夫,咱们有了这一切,多亏你啊!”

  “哦!你说哪儿去了,伯斯卡德!”

  “是呵,多亏你了,我的伟人哪!”

  “好吧!就算多亏了我……既然你非这样认为不可!”马提夫应道。

  这时“莎娃蕾娜”号的小船靠岸了。船老大站立船上,手里拿着帽子,急忙地说,他听候“先生们”的吩咐。

  “先生?”伯斯卡德叫了起来,“哪位先生?”

  “就是你们二位。安泰基特大夫在他的船上等候你们呢!”船老大回答。

  “好吧!我们已经是‘先生’了!”伯斯卡德说。

  马提夫大眼圆睁,手控揉着帽子,样子很尴尬。

  “先生们何时上船?”船老大问。

  “我们……我们想……”伯斯卡德打了个亲切的手势。

  过了一会儿,两个朋友便上了船,舒舒服服地坐在铺着镶有红边的黑色地毯的长登上,船老大站在他们身后。

  不用说,在大力士的重压下,小船的吃水线浸入水中足足有四、五寸深,甚至连地毯的四角都得撩起来,否则就要拖到水里了。

  一声口哨,四条桨同时下水,小船飞速地朝着“莎娃蕾娜”号驶去。

  说实在的,这两个穷艺人颇为激动,且有几分羞怯。街头艺人竟受到如此的敬重!马提夫不敢动弹。伯斯卡德虽觉愧不敢当,他那清秀聪颖的脸上却是笑吟吟的。小船绕过游艇尾部,停靠在迎宾的右弦门口。

  两个朋友登上活动的舷梯,舷梯在马提夫的重压下咯咯作响。他们登上甲板以后,立即被领到船尾,去见安泰基特大夫。

  亲切问好过后,又经过一阵谦让,伯斯卡德和马提夫才肯坐了下来。

  大夫看了他们一阵,没有说话。他冷漠而俊美的面容使他们肃然起敬。看得出来,他的微笑虽未挂在嘴角,却深深地藏在心底。

  “朋友们,”他说,“昨天你们救了我和我的船员,使我们免遭一场大灾难。我想再一次感谢你们,所以特地请你们到我的船上来。”

  “大夫先生,您真好。”伯斯卡德开始恢复了自信,镇定地答道。“其实此事不足挂齿。我同伴的所作所为,要是换个人,有他那般力气,也能做到的。对吗,马提夫?”

  “是啊!”大夫说道,“可是不是别人,恰恰是你的同伴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所以我把他当恩人看待哪!”

  “哎呀!大夫先生,”伯斯卡德说,“您这么说会使我的朋友脸红的。您瞧他脸色绯红,可别让他生气了。”

  “好吧,朋友们,我看你们不怎么喜欢赞扬的话,那么我就不说了。不过,既然做了好事,就应当……”

  “大夫先生,请原谅我打断您的话,伦理书中说,任何好事本身就包含着奖赏,所以我们已经得到了报偿!”

  “已经得到了!怎么得到的?”大夫问,他担心别人已经代他酬谢过了。

  “真的,”伯斯卡德说,“我们的大力士进行了全面的非凡较量以后,观众想在舞台上跟他比试一番,所以成群结队的人朝我们的普罗旺斯舞台蜂拥而来。马提夫把六个最剽悍的山里人和格拉沃萨最强壮的挑夫摔倒在地,因此我们赢得了一笔巨额收入!”

  “巨额?”

  “对!在我们的巡回演出中空前来有的。”

  “多少钱?”

  “四十二个弗罗林呢!”

  “啊!真不少!可是我不知道呀!……”安泰基特大夫快活地答道,“要是我知道你们演出,观看就是我份内的事,我一定很高兴去看的!请允许我预订个座位吧……”

  “今天晚上,大夫先生,今晚您若能光临我们的摔跤表演,我们将感到不胜荣幸!”

  马提夫彬彬有礼,躬身致意。他弯腰时那种“从未败北”的宽肩膀左起右伏。“从未败北”是伯斯卡德报幕时常用的字眼。

  安泰基特大夫看到,想让这两个杂技演员接受什么酬谢是办不到了,起码用金钱酬谢是行不通了,于是他改变做法。其实,收留他们的计划前一天晚上已经确定,从了解到的情况看,他们为人诚实,完全可靠。

  “你们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大家都叫我‘伯斯卡德’,大夫先生。”

  “你呢?”

  “马提夫,”大力士回答。

  “也就是马提夫岬,”伯斯卡德补充说。当他说出这个驰名于法国南方所有竞技场的名字时,他感到自豪。

  “可是,这是……绰号。”大夫说。

  “我们没有别的名字,”伯斯卡德说,“由于人穷,即使有姓名,别人也不会用它称呼我们的。”

  “你们有亲戚吗?”

  “亲戚!大夫先生,我们的条件从来不允许我们有亲戚!如果有一天我们成了富翁,他们倒会跑来争相继承财产呢!”

  “你们是法国人?哪个省的?”

  “普罗旺斯省人,”伯斯卡德自豪地答道,“就是说比法国人还法国人呢!”

  “你说话好风趣,伯斯卡德!”

  “这是职业需要。您想象一下,大夫先生,哪有一个小丑,一个滑稽演员是愁眉苦脸的!要是那样,一个小时之内得到的烂苹果,一辈子也吃不完!所以我很快活,非常快活,在舞台上就得这样!”

  “马提夫呢?”

  “马提夫比较严肃、稳重,感情内在,不外露!”伯斯卡德答道,他像抚摩马脖子似的亲切地拍了一下同伴的肩膀。“这同样是职业的需要!当他拿起五十个人重的东西表演手技时,必须认真对待!摔跤时他不仅胳膊用力,而且头也要用劲呢!马提夫一直斗啊斗,不仅和人斗,甚至还要和贫困搏斗呢!可是贫困并没有击败他!”

  安泰基特大夫对他的话颇感兴趣。他个子矮小,却为人正直,面对如此冷酷的命运他忍受着,抗争着!大夫感到这人充满智慧和勇气,并且在想,如果他出生在世就有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那他今天又会是什么情况呢?

  “你们现在打算要去什么地方?”大夫问。

  “走到那儿,就算哪儿。”伯斯卡德回答。“这么走并非总是厄运,往往还得过下去。只不过我担心这一次走得离家乡更远了!总之是我们的过失,想当初,我们本该弄清楚到底往哪儿去!”

  大夫瞧了他俩一会儿,又说:

  “我能为你们俩做些什么呢?”

  “不用费心了,大夫先生,”伯斯卡德答道,“真的,不用费心了……”

  “现在你们不是很想回到你们的普罗旺斯家乡去吗?”

  两个杂技演员的眼睛顿时闪亮起来。

  “我能带你们回去。”大夫又说。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伯斯卡德说,然后又对着同伴,“马提夫,你想回去吗?”

  “想回去……伯斯卡德,只要你回,我就回!”

  “可是,回去后我们干什么呢?靠什么过活呢?”

  马提夫抓抓前额。每逢感到为难时,他就总是这样地抓他的前额。

  “我们做……我们做……”他喃喃地念道。

  “你不知道将会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但那毕竟是故乡啊!说来也怪,大夫先生,像我们这样的穷人,连个亲戚都没有,居然还有个故乡!真叫人无法解释!”

  “你们俩愿意留在我这儿吗?”安泰基特大夫问。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建议,伯斯卡德一下子站了起来,而大力士则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像他那样站起来。

  “留在您这儿吗,大夫先生?”伯斯卡德终于答道:“可我们能有什么用处呢?卖力气吗?耍把戏吗?除了这,我们从来就没干过什么别的事儿!除非是为了在您航海时或者在您家乡逗您开开心……”

  “听我说,”大夫答道,“我需要些勇敢、忠实、灵敏、聪明的人,来帮我完成我的计划。你们在这儿无牵无挂,在家乡那边也没什么羁绊,你们愿意留下来为我干吗?”

  “可要是这些计划完成了以后……”伯斯卡德说。

  “如果你们愿意,就别离开我了,”大夫微笑着说,“你们跟我一起留在船上!瞧,你们还可以教我的船员们走钢丝!反之,你们想回家的话,那也行。保证你们的今后过上富足的生活。”

  “噢!大夫先生!”伯斯卡德嚷了起来:“您该不会让我们吃闲饭吧!那我们可受不了!”

  “我保证给你们活儿干,你们肯定会满意的!”

  “那好吧,”伯斯卡德说道:“您的话很诱人!”

  “对此你们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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