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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那实际上是一条在大西洋中自由奔流、不跟海水掺混的大河。大西洋暖流还是一条咸水河,它的河水比四周的海水咸,它的平均深度是三千英呎,平均宽度是六十海浬。在某些地方,暖流的流速是每小时四公里。它的水流量比世界上任何一条河流都稳定。

  如果你愿意知道的话,大西洋暖流的真正源头,也就是说,它的出发点,是莫里船长发现的,就在加斯哥尼湾【在法国和西班牙的大西洋海岸间。】。在那里,尽管水温很低,水的颜色还很淡,但暖流已开始形成了。在热带阳光的照射下,水波逐渐变热,水流开始向南流,然后沿着赤道非洲前进,横穿大西洋,到达巴西海岸的圣罗克角。在圣罗克角,水流分成两股,其中一股还不断地从安第列斯海中吸收热量。

  所以说,大西洋暖流做为调节器,有着调节平衡温度的作用,以及掺和热带海水和北极海水的责任。由于在墨西哥湾被晒到白热化,暖流又沿着美洲海岸向北方流动,上溯到纽芬兰岛。此时,大西洋暖流和戴维斯海峡的寒流汇合,在寒流的作用下,水流沿着等角线绕了一个大圈,流回大西洋。在北纬四十三度处,水流又分为两支,其中一支在东北信风的帮助下,流回加斯哥尼湾和亚索尔群岛;另一支给爱尔兰和挪威海岸带去温暖后,便继续上溯到斯匹兹堡。在那里,它的温度下降至四度,融入了北极的自由海中。

  现在鹦鹉螺号正沿着这支海洋河流行驶。从巴哈马运河出来时,大西洋暖流在十四里宽、三百五十米深的范围内以每小时八公里的速度流动。随着它向北推进,这个速度就有规律地减慢,但愿这种规律性永远保持下去,因为正如有人指出,如果它的方向和速度稍有改变,欧洲的气候就会受到很大的影响,由此导致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中午时分,我和康塞尔在平台上。我向他讲述了一些有关大西洋暖流的特征。当我讲述完后,我请他把双手放进水流中。

  康塞尔照着我的话做了,但他很奇怪感觉不到有任何冷热的差别。

  “这是因为大西洋暖流刚从墨西哥湾出来,现在的水温和人血的温度没什么差别。”我对他说,“这股大西洋暖流可是一个保证欧洲海岸四季常绿的大暖炉。而且,如果莫利说得对的话,这股水流的热量如果能完全地被利用,那它就能提供足够的卡路里,使亚马孙河或密苏里河这样的大河保持熔铁熔点的温度。”

  这时,大西洋暖流的速度是每秒2.25米。它的水流与周围海水很不同,它的水流因受周围海水的挤压而在洋面上突起,和海洋的冷水之间形成不同的层次。另外,它的水色偏暗而且含有丰富的盐,纯靛蓝色的水流和周围绿色的海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鹦鹉螺号行驶到卡洛林岛的同一纬度,它的冲角已经切进暖流的水波中,而推动器还在拍打着海洋的冷水时,海洋冷流和暖流之间的分界线就更加明显了。

  这股暖流带着全世界所有的生物。地中海中很常见的船蛸,就在这里成群结队地游玩着。在软骨鱼类中,最引人注意的是尾巴纤细、几乎占身体的三分之一的鳐鱼,它们结成长二十五英呎的菱形队伍游动着;然后是一些长一米的小角鲨,它们头大,喙圆短,尖利的牙齿排成好几列,身上覆盖满鳞片。

  在骨质鱼中,我注意到了这一海区特有的隆头驴鱼;虹膜像火一样闪亮的黑三棱鱼;长一米,大尾巴上竖着一些小齿,发出轻轻的叫声的石首鱼;我已经描述过的褐色鱼;黄白相间的蓝底高里费鱼;身上的颜色能与热带最美丽的鸟类媲美,堪称海洋中的真正彩虹的鹦嘴鱼;头成三角形的灰白丛鱼;没有鳞片的浅蓝色菱形鱼;纹着一条条形如希腊字母t的黄绑带的两栖鱼;身上长着许多小褐点的小虾虎鱼;头银白色,尾巴黄色的双翅鱼;各种各样的沙丁鱼;身材修长,闪着柔光,被拉塞拜德视为终生伙伴的鲻鱼;最后是一种美丽的美洲高鳍石首鱼,这种鱼挂着所有的勋章和绶带,经常出没在这个勋章和绶带并不太受重视的大国度的海岸边。

  我得补充说,在晚上,特别是暴风雨威胁着我们的时候,闪着粼光的大西洋暖流的水流和我们的探照灯相映交辉。

  五月八日,我们还处在北部卡洛林岛的同一纬度上,与哈特拉斯角相望。大西洋暖流在那里的宽度是七十五海浬,深度是二百一十米。鹦鹉螺号继续冒险前进。船上似乎失去了一切监督。我想在这种条件,逃跑是有可能成功的。的确,有人居住的海滨到处都可以很容易地为我们提供藏身之所。再说,海面上不断交错来回着一些航行于纽约或波士顿和墨西哥湾之间的汽轮,日夜穿行着一些负责到美洲海岸各地巡逻的小双桅帆船。我们可以希望他们收留我们。所以,尽管鹦鹉螺号现在离美洲联邦海岸还有三十海浬,这仍是一个有利的机会。

  但天气非常糟糕。这个令人讨厌的情况完全打乱了加拿大人的计划。我们现在接近的这一带海域经常有暴风雨,确切地说,这是一处由大西洋暖流孕育出来的飓风和旋风的发源地。如果此时在一只脆弱的小艇上与时常有惊涛骇浪的海洋搏斗,那肯定是白白送死。尼德·兰自己也同意这一点。因此,饱受疯狂的思乡病折磨,只有逃跑才能医治好的他,此时只好咬咬牙关忍一忍。

  “先生,”那天他对我说,“这一切该结束了。我对此心知肚明。您的尼摩避开陆地向北行驶,但我得跟您说,我在南极已经受够了,我不想跟他到北极去。”

  “既然这时逃走是行不通的,那怎么办呢,尼德?”

  “我还是那个主意,向船长挑明好了。以前我们在您的国家的海里时,您什么也没说。现在我们在我的国家的海里,我可是想说。当我想到,没过几天,鹦鹉螺号就要到新苏格兰的同一纬度上,而那里接近纽芬兰岛,敞开着一个大海湾,圣劳伦斯河就是注入这个海湾的,圣劳伦斯河,是我的河,我的故乡魁北克的河。当我想到这些,我便怒发冲冠,我的头发都竖起来了。瞧,先生,我宁可跳到海里去,而不愿意留在这儿!我快闷死了!”

  加拿大人显然忍耐到了最大的限度。他刚烈的天性是不能适应这种遥遥无期的囚禁生活。他一天天消瘦下去,性格越来越忧郁。我感觉得到他忍受着怎么样的痛苦,因为我也一样,饱受着思乡病的折磨。差不多过去了七个月,而我们却得不到一点陆地上的消息。此外,尼摩船长的孤僻,特别自从与章鱼搏斗以来,他的情绪改变了,沉默寡言,所有这一切使我以不同的方式来看待事物。我再也感觉不到最初的那种热衷。只有像康塞尔这样的佛拉芒人才会接受这种专为鲸类动物和其他海中动物保留的环境。说真的,这个诚实的年轻人,如果没有肺,而是长着腮,我想他会是一条了不起的鱼的!

  “那该怎么办呢?”尼德·兰看到我不回答,就问。

  “好吧,尼德,您希望我问一问尼摩船长他对我们有什么打算吗?”

  “是的,先生。”

  “尽管他曾经说过,我们还要再问吗?”

  “是的。我想最后一次确认一下。如果您愿意的话,您只要替我说一说,只以我的名义就行了。”

  “但我很少碰到他,他甚至在回避我。”

  “那就多了一个去看望他的理由了。”

  “我去问问他,尼德。”

  “什么时候?”加拿大人固执地问。

  “当我碰到他时。”

  “阿龙纳斯先生,您是不是想让我自己去找他?”

  “不,让我来。明天……”

  “今天。”尼德·兰说。

  “好吧。今天,我去看看他。”我回答加拿大人说。要是他自己去做,那肯定会把事情都弄糟了。

  我一个人待着。一旦打定主意,我就想马上把事情做完。我宁可速战速决,也不想拖拖拉拉。

  我走进我的房间。在房间里,我听到了尼摩船长房间里有脚步声。不能错过这次找到他的机会。于是我敲敲他的门。但没人应答。我又敲了一下,然后转动门把手,门开了。

  我走进去。船长在里面。他趴在他的工作台上,没听到我的敲门声。我决定不问清楚就不出去,于是我向他走去。船长突然抬起头来,双眉紧蹙,口气相当粗鲁地对我说:“是您在这里!找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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