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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毫无用处!”他激动地回答,“那么,先生,您以为我收集了这些财宝,就会把它们浪费掉吗?按您的意思,我费这么大的劲收集这些财宝,只是为了我一个人吗?谁告诉您我没把它们好好利用呢?您以为我不知道世上有受苦受难的人们和被压迫的种族,有要救济的穷人和要报仇的牺牲者吗?难道您不明白?……”

  尼摩船长说到最后一句话便打住了,他可能后悔自己说得太多了。我猜对了。不论是什么原因迫使尼摩船长到海底寻找自由,他首先还是一个人!他的心还在为人类的苦难而跳动着,他会给受奴役的种族和个人送去他的仁慈的。

  于是,我明白了,当鹦鹉螺号游弋在发生起义的克里特岛海里时,尼摩船长送出去的那几百万财富是给谁了。

  §第九章 沉没的大陆

  第二天二月十九日早晨,我看见加拿大人走进我房中。我正等他来,他神色沮丧。

  “先生,怎样?”他对我说。

  “尼德,怎样,昨天机会对我们不利。”

  “对!那个鬼怪船长正在我们要逃出他的船的时候,就把船停下来了。”

  “尼德,是的,他跟他的银行经理有事呢。”

  “他的银行经理!”

  “或者不如说是跟他的银行有事。我所说银行的意思就是海洋,就是他的财富存放的地方,那比国家的金库更为安全可靠的海洋。”

  我于是把昨晚的意外事件告诉加拿大人,暗中希望这样可以使他不要抛弃船长,可是,我的讲述所得的结果,只是尼德很强烈表示出来的悔恨,他惋惜自己没有能亲自到维哥湾的战场上去走一下。他说:“好,事情并没有完!这一次只是鱼叉落了空罢了!另一次我们一定成功,如果可能,就是今晚……”

  “鹦鹉螺号是向哪个方向航行?”我问。

  “我不知道。”尼德回答。

  “那么,到中午,我们来观测船的方位吧。”

  加拿大人回到康塞尔那边去。我一穿好了衣服,就走入客厅中。罗盘指示不很明确。鹦鹉螺号的航路是西南偏南。我们是背着欧洲行驶。

  我等待着把船的方位记在地图上,心中有些着急。十一点左右,储水池空了,船浮上洋面。我跑到平台上,尼德已经先在那里了。

  陆地再也望不见,只见一片汪洋大海。天际有几只帆船,一定是到桑罗克角寻找顺风,绕过好望角去的船。天色阴沉,恐怕要刮风了。

  尼德气得不得了,极力向多雾的天际看望,他还是希望在这浓雾后面,有他所渴望的陆地。

  正午,太阳出现了一会儿。船副趁天气暂时清朗的时候,测量了太阳的高度。一会儿,海面更汹涌起来,我们回到船中,嵌板又闭上了。一小时后,我看一下地图,看见图上记出鹦鹉螺号的方位,是西经十六度十七分,南纬三十三度二十二分,离最近的海岸还有一百五十里。现在是没办法逃走了,当我把船的方位告诉加拿大人的时候,人们可以想到他愤怒到何种程度。

  在我个人来说,我并不十分失望。我觉得压在我身上的沉重包袱减轻了,我又可以有一种相对的安定,再来做我经常的工作。

  晚上十一点左右,很出我意外,尼摩船长来看我。他很和蔼地问我,昨晚守夜不睡,是不是觉得很累。我回答他并不觉得怎样累。

  “那么,阿龙纳斯先生,我提议我们去做一次新奇的旅行。”

  “请提出来吧,船长。”

  “您到海底下去参观,还只是在白天和太阳光下去的。您同意在黑夜中去看一看吗?”

  “很高兴去。”

  “我预先通知您,这次旅行可能很劳累。要步行很久,并且要爬一座山。道路不很好走。”

  “您说的这些话,船长,更增加我的好奇心。我很愿意跟您去。”

  “教授,那么,请一同走吧,我们就穿潜水衣去。”

  到了更衣室,我没有看见别人,我的同伴和船上人员都不跟我们去旅行。尼摩船长也没提出要我带尼德·兰或康塞尔同去。

  不一会儿,我们穿好了我们的潜水衣,又带了必要的器具。我们背上背了装满大量空气的储藏器;但电光灯并没有预备好,我向船长提出,他回答说:“电光灯对我们没有用处。”

  我觉得他没有听懂,但又不能重复我的问题,因为船长的脑袋已经套在金属球中了。我也套好了我的头,觉得他给了我一根镶铁的手杖。几分钟后,我们做了照例的动作,就踩在大西洋的海底下,在三百米深处。

  时间近半夜了。海水深黑,尼摩船长给我指出远处的一团淡红色,像是一阵广泛的微光,在距鹦鹉螺号二海浬左右的地方亮着。这火光是什么,什么物质使它发亮,它为什么和怎样在海水中照耀,那我可不能说。总之,它照着,使我们可以看见,虽然光线很模糊,但我不久就习惯了这种特殊的阴暗,我明白了,在这种情形下,兰可夫灯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尼摩船长和我,彼此相挨很近,向那上面说的火光一直走去。平铺的地面使人不知不觉地渐渐上升。我们有手杖帮助,大踏步前进。不过,总的来说,我们还是走得慢,因为我的脚时常陷入一种带着海藻和杂有石子的泥泞里面。

  正在前进的时候,我在我的头顶上听到一种嘁喳的声音。这种声音有时来得更厉害,成为一种连续不停的声响。我不久就明白了这声音的原因。原来是雨下得很凶,打在水波面上发出的声响。我本能地想,身上要淋湿了!在水中间被水淋湿了!我想到这个古怪的思想,不禁好笑起来。老实说,穿了那很厚的潜水衣,我实在感觉不到水,我只觉得自己是在比地上气圈更稠密一些的海水气圈中罢了。

  走了半小时后,地面上有很多石头。水母、细小甲壳类、磷光植虫类,发出轻微的光线,轻微地照亮了地面。我看到亿万植虫类和海藻群所遮盖起来的一堆一堆的石头。我的脚时常滑在这些粘性的海藻地毯上,如果没有镶铁手杖帮助,我摔下来恐怕不止一次了。我回过头来,总是看见鹦鹉螺号的淡白灯光,渐远渐模糊了。

  上面说的那些石头堆是按照某种规律性在海洋底下安排起来的,为什么这样,我可不能解释。我看见一些巨大的沟,没入远方暗影中,长度使人们不可能估量。还有其它奇特的地方,我简直不能承认它们的存在。我觉得我的沉重的铅铁靴底踏上了骸骨堆成的床垫,发出干脆的声响,那么我现在跑过的这个广大平原是什么呢?我很想问问船长,但他的符号语言,就是说,他的船员们跟他到海底旅行时,拿来做交谈用的符号语言,对我来说,还是一点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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