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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在软件动物门中,他记录了:大量栉形扇贝;一些互相迭成驴蹄状的海菊蛤;三角形水叶甲;黄色鳍、甲壳透明的三齿硝子贝;橘黄色的腹脚贝;长斑块或长满淡绿色圆点的卵形贝;又名海兔的腹足贝;铲形贝;多肉的无触角贝;地中海特有的伞形贝;能分泌出十分有价值的螺钿质的海耳贝;焰火形扇贝;据说比起牡蛎来,法国南方人更喜欢吃的豆蔻贝;马塞人极钟爱的蚝蚬;白白胖胖的双层草贝;几只北美海岩盛产的,在纽约市场上零售价可观的帘心蛤;颜色多样的带盖梳形贝;我爱吃的,带辣椒味的,缩在壳里的石蛏;甲壳凸成两翼的细纹帘心蛤;长红色肉瘤的辛提贝;两端翘起,状似小舟的肉食贝;带王冠的铁贝;螺旋形甲壳的人形柱贝;长白点,蒙着流苏头纱的海神贝;类似小蛞蝓的琴贝;用背走路的洼涡贝;甲壳椭圆的耳形贝和另一种勿忘草耳形贝;浅黄褐色的梯螺;滨螺海蛤;瓜叶菊;岩贝;薄片贝;宝石贝;潘多尔贝等等。

  至于节肢动物,康塞尔在笔记上非常准确地把它们分为六纲其中三纲属海底纲,分别是甲壳纲、蔓足纲和环节纲。

  甲壳纲分九目,第一目包括十足类动物,也就是那些头部和胸部通常连在一起,口腔器官由好几对节肢构成,有四、五或六对胸爪或脚爪的动物。康塞尔按我们的导师米尔·爱德华的方法,把十足类动物分为短尾组、长尾组和无尾组三组。这些名字有点粗俗,但确如其分。

  在短尾组中,康塞尔记录了前端有两根叉开的长刺的阿马第蟹;和不知何故,被希腊人奉为智慧的象征的蝎子蟹;棍状海蜘蛛和刺状海蜘蛛,这两种海蜘蛛可能是在这凸起的海底迷途不识归,因为它们一般生活在深水中;十足蟹,矢形蟹,菱形蟹,粒形蟹——康塞尔指出,它们很容易被消化;无齿伞花蟹,蹦蟹,西蒙蟹,毛绒蟹等等。长尾组分为装甲科、掘足科、无定位科、长臂虾科和足目科五科。

  康塞尔记录了普通的龙虾,这种虾里雌虾的肉颇值得称道;熊虾或海蝉;河虾和各类食用虾。但因为龙虾是地中海里唯一的螯虾属动物,所以康塞尔没提到无定位科的划分,这一科中还有螯虾。最后是无尾组,康塞尔看到了一些普通的托西纳蟹,它们正相互争抢躲进一个丢弃的介壳里;还有前部带刺的同源蟹、寄居蟹和宝贝蟹等等。

  康塞尔就干了这么多。他已经没时间去观察螫目、端足目、同源目、同孢目、三叶虫纲、鳃足亚纲、介形亚纲和切甲类,以把甲壳纲动物补充完整。要完成海底节肢动物的研究,他恐怕还得列举出包含剑水蚤和银色蚤的蔓足纲,与尚未细分为管栖类和前支类的环节纲。但鹦鹉螺号已经通过利比亚海峡,一回到深水中,它又恢复原先的飞快速度。打那以后,我们就再也看不到软件动物、节肢动物和植虫动物了,只偶尔见到几条大鱼像影子一样一掠而过。

  二月十六日晚上到十七日,我们进入了地中海的第二个水域,海水的最深处达三千米。这时,鹦鹉螺号在轮机的推动下,沿着倾斜纵斜船板下滑到海底最深处。

  在那里,尽管缺少自然景观,但海流带来的一幕幕活生生的、可怕的景象却让我大开了眼界。我们当时实际上是在地中海中最容易发生海难的地方穿过。从阿尔及利亚海岸到普罗旺斯海岸,不知道有过多少船只遇难,有过多少船只失踪!和浩瀚的太平洋相比,地中海只不过是一个湖,但这是一个任意肆虐、变化无常的湖。对于扬帆在天水之间的单桅三角帆船来说,今天风平浪静,水波不动,但明天却狂风怒吼,浪高万尺,狂浪足以把最坚固的船只都掀入海底。

  因此,在快速穿过这片深海区时,我看见了多少沉没于海底的失事船残骸,有些已经被珊瑚礁粘住,有些只是生了一层锈,锚、加农炮、子弹、铁架、机轮叶、机器零件、破碎的圆筒、损坏的锅炉,还有横七竖八地浮在水中的船壳。

  这些遇难船只中,有些是撞沉的,有些是触礁的。我看到有些笔直下沉的船只,桅杆挺直,帆缆被海水浸得硬邦邦的,好像在宽敞的泊船处抛锚,等待出发的时刻。当鹦鹉螺号在它们之间穿行,灯光照着它们时,这些船只好像在向鹦鹉螺号挥旗致意,发口令呢!然而不是,在这灾难之地,只有寂静和死亡!

  随着鹦鹉螺号向直布罗陀海峡靠近,我发现地中海堆积的船残骸就越来越多。非洲海岸和欧洲海岸在这里变窄,在这狭窄的空间,沉船最多。我看到了无数铁质船身,一些汽轮古怪的残骸,横躺的,直立的,好像一些庞大的动物。有一条船,船帮都被撞开了,烟囱弯曲,机轮只剩下框架,舵和艉柱分开但仍被铁链系着,后板被海盐侵蚀了,构成了一幅可怕的画面!它出事时,不知有多少人丢了性命!有多少遇难者葬身于水波中!船上有没有幸存的水手把这悲惨的灾难告知世人呢?还是水波掩埋了这起惨剧?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一个念头,这艘沉船可能是二十几年前连人带货一道失踪的、音信全无的“阿特拉斯号”船只啊!这地中海底的遇难史,白骨成堆,恐怕是史无前例的,这里吞噬了多少财富,沉眠着多少遇难者啊!

  然而,鹦鹉螺号对此无动于衷,它仍然开足马力穿行于这些残骸之间。二月十八日凌晨约三点钟,它出现在直布罗陀海峡的出口处。

  在直布罗陀海峡的出口处有两股海流:一股是已深为人知的上层海流,它把大西洋的海水引入地中海;另一股是方向相反的下层海流,现在的推理已证明了它的存在。确实,由于大西洋水和河流的注入,地中海海水总量每年不断地增加。由于蒸发量不能保持与注入量平衡,那么地中海海平面本应该是逐年上升的。然而,实际上并非如此。于是,人们自然认为存在着一股下层逆向海流,把地中海中多余的海水流回大西洋。

  确实如此。鹦鹉螺号正是利用了这股逆流,迅速地从这个狭窄的出口通过。那一瞬间,我瞥见了普林和阿维纽斯【公元四世纪的拉丁诗人和地理学者。】说过的沉没海底的著名阿喀琉斯【古代希腊传说中的大力士。】庙遗迹,它座落在下沉的岛屿上。几分钟后,我们就浮在了大西洋的水波上。

  §第八章 维哥湾

  大西洋!面积二千五百万平方海浬的浩瀚海洋,长九千海浬,平均宽度为二千七百海浬。这么重要的海洋,在古代,除了迦太基人【公元前七世纪腓尼基人在北非洲建立的国家,这个国家的人民跟近代荷兰人一样,最善于航海经商。】和那些沿着欧洲和非洲西海岸航行往来做生意的古代荷兰人之外,古人居然几乎不知道它!

  这汪洋大海,它曲折的海岸拥抱着一片幅员辽阔、被世界上最大的河流浇灌着的土地,圣劳伦斯河、密西西比河、亚马孙河、普拉塔河、奥雷诺河、尼日河、塞内加河、易北河、卢瓦河、莱茵河,向它汇集了最文明的国度和最野蛮的国家的水源!这壮阔的海面上,不断地穿梭着各国的船只,它荫避在世界各国的国旗下,两端是令航海家们犹豫不前的两个可怕的角:合恩角和暴风角!

  鹦鹉螺号用船艏冲角劈波斩浪地前进。三个半月来它大概总共走了一万里,相当于绕地球一圈还有多。那么现在我们要去哪里呢?以后我们还有什么好看的呢?

  鹦鹉螺号走出直布罗陀海峡后,一进入海洋里,它就浮出了水面。这样我们又恢复了每天在平台上散步的习惯。

  那天,在康塞尔和尼德·兰的陪同下,我走上了平台。在十二海浬处,我们隐隐约约地望到了西班牙半岛西南端的圣文森角。这时,一阵强劲的南风吹过。海水上涌,波涛澎湃。鹦鹉螺号船也随着颠簸起来。看来随时都可能有巨浪袭来,平台上再也不能待了。于是,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我们就下来了。

  我回到了房间。康塞尔也回到他的舱房里。但加拿大人却满脸焦虑地跟着我走进房间。大概鹦鹉螺号快速地穿过地中海,使他无法实施他的逃跑计划,所以他无法掩饰他的失望。

  当我的房门关上时,他坐了下来,默默地看着我。

  “尼德朋友,”我对他说,“我理解您,但您没什么要自责的。在鹦鹉螺号那种行驶情况下,想逃跑是蠢不可及的。”

  尼德·兰没有回答。他紧绷着嘴唇,蹙着眉头。这说明在他心里,有一种顽强的念头在强烈地纠缠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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