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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干吧,兰师傅,”尼莫船长回答说。

  这时,船上的七个船员,像平时一样,一言不发、无动于衷地走上了平台。他们中的一个人手里拿着鱼叉和一根像是猎鲸用的鱼竿。小艇被解开了,从船位上拖出来,放到了海里。六个桨手各就各位,舵手把着舵。尼德、康塞尔和我坐到了小艇的后面。

  “您不来吗,船长?”我问。

  “不,先生,但我祝你们得胜而归。”

  六个桨手划着小艇,朝着浮在距鹦鹉螺号二海浬处的海猪疾驶过去。

  到距离那动物几百米时,小艇就放慢速度,船桨在平静的水畔无声地划着。尼德·兰手握着鱼叉,站在小艇的前端。猎鲸的鱼叉上通常系着一条长绳,当受伤的动物拖着鱼叉逃走时,绳子便迅速松开。但眼前这根绳子长不过二十米长左右,绳的另一端系着一个会漂在水面的小桶,用于指示出海猪在水底的行踪。

  我站起来仔细观察加拿大人的敌手。这头海猪,也称儒艮,很像海牛。它长形的身体后面拖着一条长尾巴,两侧的鳍端长着真正意义上的指头。它与海牛的不同之处,在于它的上颌两侧分另长有一根尖长的、有不同防御作用的牙齿。

  尼德·兰准备捕猎的这只海猪,它身形庞大,长度至少超过七米。它一动不动地,像是睡在水波上似的,在这种情况下抓它就更容易了。

  小艇谨慎地向海猪划近了三法寻。桨手就把桨举在半空中半蹲着,只见尼德·兰的身体稍稍向后仰,一只手熟练地投出鱼叉。

  只听到“咻”的一声,突然海猪不见了。尼德用力投出的鱼叉无疑只击到海水。

  “他妈的!”加拿大人气愤地叫道,“我没击中。”

  “不!”我说,“那动物受伤了,瞧这是它的血。不过您的鱼叉没到它身上。”

  “我的鱼叉!我的鱼叉!”尼德·兰叫喊道。

  这时,桨手们又开始划动桨,舵手把船指向漂浮的小桶。鱼叉捞上来后,小艇就开始搜寻那只海猪。

  那海猪不时地浮出水面换气。它飞疾地游动着,看来它受的伤并没使它的力气削弱。艇上的人个个精神十足,小艇沿着海猪的行踪穷追不舍。好几次,当小艇距海猪只有几法寻,加拿大人正准备投叉,海猪忽地又潜入水中躲开了,鱼叉根本无法击着它。

  尼德·兰气急败坏。他用最恶毒的英语诅咒着这只不幸的动物。而我呢,虽然眼看着海猪一次又一次挫败了我们的计谋,我还不至于像尼德那样气得暴跳如雷。

  我们毫不松懈地追捕了一个小时。我开始想,抓到它怕是很难了。这时,这只动物突然起了使它后来追悔不及的报复的坏心。它转过身,向小艇发起了攻击。

  它这一举动丝毫没逃出加拿大人的眼睛。

  “小心!”他说。

  舵手用他那古怪的语言说了几句话,大概是提醒他的桨手要提高警惕。

  这时,海猪追到了距小艇二十英呎处,停了下来。它用它那不在嘴尖而是长在嘴上的大鼻猛地吸一口气,然后,纵身一跃,朝我们扑了过来。

  小艇没能躲过它的撞击,艇身顷刻倾斜了一半,一两吨海水灌进来。但幸好舵手机敏,使受撞击的地方是小艇的侧部而不是正面,所以小艇没被撞沉。尼德·兰死死地抱着艏柱,用鱼叉往那庞然大物身上乱戳。那动物像狮子叼着一只狍子一样,用牙齿咬住船舷,把小艇衔了起来。顿时,我们一个个东倒西歪,如果不是一直在猛击着这只畜生的加拿大人最后终于用鱼叉刺中了它的心脏,我真不知道这场冒险将如何收场。

  我听到了牙齿在铁皮上发出的吱嘎声,海猪不见了,鱼叉也被拖走了。但没一会儿,小桶浮出了水面,没隔一阵子,动物的尸体也跟着仰面朝天地浮了上来。小艇划了过去,把那动物拉上了艇上,然后返回鹦鹉螺号船上。

  这只海猪重五千公斤,必须用大功率滑轮才能把它拉上平台。加拿大人坚持要亲眼看看宰杀海猪的所有细节,于是人们就当着他的面把海猪宰了。当天晚餐时,侍者就给我端上来了几片船上厨子精心制做的海猪肉。我觉得味道好极了,甚至可以这样说,不一定比得上牛肉,但至少比小牛肉好吃。

  第二天,二月十一日,有一群燕子落在鹦鹉螺号船上,鹦鹉螺号的配膳室里又增添了一道美味猎物。这是一群埃及特有的尼罗河海燕,喙黑色,头灰色,有圆点,眼睛周围有白点,背、翅和尾巴呈浅灰色,腹部和脖子为白色,爪子是红色。同时,我们也捉到了几只颈部和头上白色带有黑点的尼罗河鸭,这是野鸟中的极品。

  鹦鹉螺号的速度缓慢了下来。可以说,它是在不慌不忙地前进。我注意到,随着我们向苏伊士运河靠近,红海海水的咸味就越来越淡。

  下午五点左右,我们的船处在贝特阿拉伯顶端拉斯·穆默德角的北方——拉斯·穆默德角位于苏伊士湾和亚喀巴湾之间。

  鹦鹉螺号开进了通向苏伊士湾的尤巴尔海峡。我清楚地望见了一座高山,在两湾之间俯视着拉斯·穆默德角。那就是西奈山,摩西当年在此山顶上当面参见了上帝,神灵的光环因此不断地笼罩在那山顶上。

  六点钟,鹦鹉螺号时浮时沉地通过了位于海湾里头的多尔湾。这时,我看到了海湾里的海水一片通红,正如尼摩船长观察过的一样。不久,夜幕降临,在一片沉闷的寂静中,偶尔传来了几声鹈鹕和几只夜鸟的叫声,以及怒浪拍打着岩石的声音,或远处汽轮桨叶搅动着海湾水的吱嘎声。

  从八点到九点,鹦鹉螺号一直保持在水下几米处行驶。根据我的测算,我们应该是离苏伊士很近。透过客厅的嵌板,我看到了被电灯光强烈地照射着的海底岩石。海峡好像变得越来越窄。

  九点十五分,船又回到了水面。于是,我登上平台。因为太急于想通过尼摩船长的隧道,所以我有些坐立不安。我尽量平静下来,呼吸晚上新鲜的空气。

  不一会儿,在黑暗中,我看到了一丝苍白的灯火,在水气中隐隐约约地,在距我们一海浬外闪烁着。

  “一座漂浮的灯塔。”有人在我身旁说。

  我转过身,认出是船长。

  “那是苏伊士的漂浮灯火,”他又说,“我们就要到达隧道口了。”

  “进去不太容易吧?”

  “不容易,先生。所以我得按老习惯待在领航舱中,亲自领航。而现在,请您下来,阿龙纳斯先生,鹦鹉螺号就要进入水中了。通过阿拉伯隧道后,它才会浮出水面。”

  我跟着尼摩船长走下平台。嵌板关上了,船上的储水器一充满水,船就潜入了十多米深的水中。

  当我准备回房间时,船长阻住了我。

  “教授先生,”他对我说,“您愿意和我一起到领航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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