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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于是,我便竭尽全力地思索着,可尼摩船长脸上那种奇怪的忧虑神情却一直缠绕在我的脑际。我没有办法把两种合乎逻辑的想法连接起来,这样一来,我便沉迷在那最为荒诞不经的种种假设之中,此时,尼德·兰说了一句话,将我从冥思苦想中解脱出来:“瞧!午餐送上来了!”

  的确,饭菜已经摆好,正待坐下吃饭了。显然是尼摩船长下了开饭命令,与此同时,他还令鹦鹉螺号加快了行进速度。

  “先生能听我的一句劝告吗?”康塞尔问我道。

  “说吧,我的小伙子。”我答道。

  “那好!请先生快用餐吧。这样稳妥些,因为我们弄不清会发生什么事。”

  “你说得对,康塞尔。”

  “真倒霉,”尼德·兰说道,“他们只是给我们送来那船上的菜。”

  “尼德朋友,”康塞尔应声道,“要是完全没有午餐,那你又能怎样?”

  这话把这位鱼叉手的种种指责一下子给堵住了。

  我们开始入席用餐了。这顿饭吃得很是沉闷。我几乎没有吃什么。康塞尔由于一向处事谨慎,勉强吃了一点。而尼德·兰,不管怎样,可是吃了个嘴不停。后来午餐一完,我们便各自斜靠在一个角落里头。

  这个时候,照亮这间小牢房的光球便熄灭了,我们就处在一团漆黑之中,尼德·兰不一会就睡着了,可令我奇怪的是,康塞尔竟然也昏昏入睡了。我在思想着,到底是什么东西使得他那样迫切需要睡眠。这个时候,我觉得我的头脑充满了一种沉重的麻木感。我的眼睛,我是想睁开,但却是不由自主的闭上了。一种痛苦的幻觉使我感到不适。很明显,一些安眠药掺进我们刚才吃过的食物里了!由此可见,为了不让我们知道尼摩船长的那些秘密,把我们关起来仍不够,而且还必须让我们尽快地入睡呢!

  我听到这时嵌板又被关上了。使人觉得微微转动的海洋波动也停息了,这样说来,鹦鹉螺号是离开洋面了吗?它回到那静止不动的水底下了?

  我想要抗拒睡眠。但是,这不可能。我的呼吸减弱了。我感觉到有一种厉害的冰冷冻僵了我的肢体,而且有如瘫痪一般。我的眼皮,如同真正的铝盖,罩住了我的双眼。我再不能睁开它们了。一种病态的、充满着幻觉的昏睡摄住了我的整个身心。紧接着,幻影消失了,我便进入完全的沉睡中。

  §第廿四章 珊瑚王国

  第二天,我一觉醒来,感觉头脑特别清醒。令我深感惊奇的是,我竟然是在自己的房中。我的同伴们想必也被送回到他俩合住的那间舱房里去了。他们也许也是同我一样地毫无察觉。这一夜晚间所发生的事情,他们同我一样全无所知,而要想揭开这个秘密,我唯有指望将来的偶然机会了。

  这个时候,我在盘算着怎样可以离开我的房间。我将再次获得自由,亦或还是同眼前一样,成为一名囚犯?其实,我是完全自由了。我打开房门,走出过道,登上了中央扶梯,前一天夜里关闭上的嵌板现在敞开着呢,于是,我就来到了船只的平台上面。

  这时,尼德·兰和康塞尔正在那里等着我。我询问过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没有留下任何记忆,他们对又回到自己的舱房里一事,都感到非常诧异。

  关于那艘鹦鹉螺号,我们觉得还是跟往常一样安静与神秘。它此时漂浮在海洋上面,同时在缓缓地行驶着。船上似乎没有发生任何一点变化。

  尼德·兰用他那犀利的眼睛,注视着大海。海上一片荒凉。这位加拿大人又特别注意地看了看远处天际,仍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既没有船只,也不见有陆地。这时西风呼啸,风掀起阵阵长浪,使得船只明显地摇摆晃动起来。

  鹦鹉螺号换过空气之后,保持在平均深度为十五米的水中行驶,这样,它就能迅速地开回水面上来。这种不同以往的方式,在一月十九日这一天进行过多次。船副此时登上了平台,他那句习惯的话便同时在船里面回响起来了。至于尼摩船长,不见他露面。船上人员中,我只见到那个冷漠的侍者,他仍旧像往常那样,准时地、默不作声地给我送饭。

  接近二点时,我在客厅里,在忙着整理我的记录。尼摩船长开门进来了。我向他打了招呼。他还了我一个几乎是察觉不出来的致意,没有跟我说话。我又开始做我的事情,同时期望他能对昨夜发生的事件给我作些解释,可他一声不吭。我注意地看了看他。我觉得他面容疲惫;他那双发红的眼睛,并没有因为睡眠而恢复过来;他的脸上表现出一种深沉的忧伤,一种真正的痛苦。他在来回走动,坐下去又站起来,偶而拿起一本书一会儿又放下来,看看他的仪器可又不做惯常的记录,如此这般,他似乎是一刻都不能安定下来。

  他终于朝我走了过来,而且询问我道:“您是医生吗,阿龙纳斯先生?”

  我真没料到他会提这个问题,尽管我注意地看了他些许时间,可我还是没有作答。

  “您是医生吗?”他再一次问道,“您有好几位同事曾经都学过医,比如格拉蒂奥列【法国生理学家。】,摩甘-唐东【法国生物学家。】,以及另外一些人。”

  “的确,”我说道,“我是大夫和住院医师,在我进博物馆工作之前,我曾经行医过数年。”

  “好的,先生。”

  我的回答显然让尼摩船长感到满意。但我不知道他为何提及此事,我等着他提出新问题,好让自己根据情况再作出答复。

  “阿龙纳斯先生,”船长对我说道,“您愿意来治疗我的一名船员吗?”

  “您这儿有病人?”

  “是的。”

  “我这就跟您去。”

  “请吧。”

  我得承认,我的内心很是激动。我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位船员的病同昨晚发生的事件之间有着某种关联,而这秘密,至少跟那位病人一样,在缠绕着我的身心。

  尼摩船长领着我到了鹦鹉螺号后部,同时让我进了水手舱隔壁的一间船舱。这间舱里,在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外貌刚毅,是真正典型的盎格鲁-撒克逊人【即英、美人。】

  我朝他俯下身去。这个人不光是有病,而且还有伤。他的头部缠着血淋淋的纱布,用两个枕头垫着。我解开绷带,这位伤员用两只发呆的大眼睛注视着我,让我解开,可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那伤口非常吓人,头盖骨被一种撞击器械敲碎了,脑髓裸露着,脑质受到了极度的擦伤,到处都是血块,颜色有如酒渍,脑子受了挫伤,同时还受到震荡。病人呼吸缓慢,肌肉痉挛,脸部在抽搐,整个大脑都在发炎,而且感觉和动作都不灵了。

  我为这位伤者数了脉搏。脉搏已是时有时无。身体的各部分已经变冷,我看是死亡将至,无可救药了。包扎完这个不幸的人之后,我还为他调整了一下他头上的绷带,然后我就转身对着尼摩船长。

  “这伤是从哪儿来的?”我问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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