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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到早晨两点左右,这发光的焦点,在跟林肯号前面相距五海浬远的海面,又发出同样强烈的光。虽然距离大,虽然有风声和浪声,我们还是清楚地听到这动物尾巴的搅水声。并且听到它的喘息声。这只巨大的独角鲸到洋面上来呼吸的时候,空气吸入它肺中,就像水蒸气送到两千马力机器的大圆筒里面去那样。

  “唔!”我想,“这强大得像一队骑兵的鲸鱼,一定是一条了不得的鲸鱼!”

  大家一直警戒到天亮,每个人都在准备战斗。各种打鱼的器械都摆在船栏杆边。二副装好了大口径短铳,这短铳能把鱼叉射出一英哩远,又装好了打开花弹的长枪,一击中就是致命伤,哪怕最强大的动物也不能例外。尼德·兰本人只是在那里磨他的鱼叉,鱼叉在他的手里就是件可怕的武器。

  六点,天亮起来了,晨曦的微光把独角鲸的电光淹没了。七点,天大亮了,但浓厚的朝雾缩小了视野,最好的望远镜也不济事,因此大家又产生了失望和懊恼的情绪。

  我一直攀上尾桅,有些军官早就在桅上面站着。

  八点,浓雾沉重地在海面上滚动,它那巨大的气团渐渐地散开了。天际也渐渐扩大,渐渐明朗了。

  突然,像昨晚那样,尼德·兰叫起来了。

  “我们找的那个东西,在船左舷后面!”鱼叉手喊着。

  大家的眼光都转向他手指的地方。

  在那边,距战舰一海浬半左右,一个长长的黑色躯体浮出水面上来。它的尾巴,激动着水,搅成很大的一个漩涡。任何东西的尾巴都不能这样有力地击打海水。这个动物走过,尾后留下一行巨大、雪白耀眼的水纹,并且描成一条长长的曲线。

  我们的战舰挨近了这个鲸鱼类动物。我随便地观察了一下。山农号和海尔维地亚号两船的报告对它的体积有些夸张,我估计一下,它不过二百五十英呎长。至于宽,我很难估量;总之,这个动物在我看来,长宽高三方面的比例都十分匀称。

  当我观察这只奇怪动物的时候,两道水和汽从它的鼻孔吐出来,直喷到四十米的高度,这一点使我肯定了它呼吸的方式。我最后断定这动物是属于脊椎动物门,哺乳纲,单一豚鱼亚纲,鱼类,鲸鱼目,……属。到这里我便不能往下说了。鲸鱼目有三科:长须鲸、大头鲸和海豚,独角鲸是归在最后一科。每一科分为好些属,属分为种,种分为变种。变种、种、属、科,我还不知道,但我不怀疑,借上帝和法拉古舰长的帮助,我可以完成对于这动物的分类。

  船上人员等他们首长的命令等得不耐烦了。舰长注意地观察了这个动物后,叫来了工程师。工程师跑来了。舰长问:“先生,气压足了吗?”

  “足了,先生。”工程师答。

  “好,增大火力,全力驶去!”

  大家欢呼三声来迎接这道命令。战斗的号角响了。过了一些时候,战舰上两个烟囱吐出一道一道的黑烟,甲板在汽锅的震动下震动起来。

  林肯号在机轮的猛力推送下,一直向这怪物冲去,这怪物一点也不在意,战舰离它半锚链【一锚链合一八五点二米。】左右的时候,它还不潜入水中,仅略作逃避的样子,不走远,只是保持着这样的距离。

  这样若即若离的追逐,延长了三刻钟左右,就是战舰想多接近这条鲸鱼四米也不可能。很明白,这样追下去,永远追不上它。

  法拉古舰长心里很烦躁,拈着下巴下面蓬蓬的一撮浓须。

  “尼德·兰呢?”他喊。

  加拿大人跑到前面来。

  “好,尼德·兰师傅,”他问,“现在您看是不是还要把小船放下海去?”

  “先生,不,”尼德·兰答,“因为这个东西是不让人捕捉的,除非它出于自愿。”

  “那怎么办呢?”

  “先生,尽可能加大力气。我自己,当然先要得到您的允许,我在船头前桅的绳梯上守着,等我们到了鱼叉投得着的距离时,我就把鱼叉投出去。”

  “尼德·兰,就这样办吧。”舰长答。他又喊:“工程师,快加大马力。”

  尼德·兰走上他的岗位。火力尽量加大着,机轮每分钟转四十三转,蒸汽从活塞里跑出。把测程器抛下去,测知林肯号这时的速度是每小时十八海浬半。

  但那个可恶的动物每小时的速度也是十八海浬半。

  在整个一小时内,战舰只能保持着这样的速度,多近二米也办不到!这对于美国海军中的一艘最快的战舰来说,实在是太难堪了。船员中间遍布着不可遏止的愤怒。水手们咒骂怪物,但是,怪物却不理睬他们。法拉古舰长不只是拈着他的那撮浓须,而且现在开始绞起它来了。

  他又把工程师叫过来。

  “您已经把马力加到最大的限度了吗?”舰长问。

  “是的,舰长,马力已加到了最大限度。”他答。

  “活塞都上紧了吗?”

  “上到六气压半。”

  “把它们上到十气压。”

  这纯粹是美国式的命令了。恐怕在密西西比河上,跟人比赛、赌输赢的船,也不能这样做的了!

  “康塞尔,”我对站在我身边的老实人说,“你看,我们的船也许就要爆炸了!”

  “随您先生怎样说都好!”康塞尔答。

  我承认,这个机会,我倒很乐意去碰一碰。

  活塞都上好了。煤炭倒入火炉中,风箱把空气送进去,煽红了火,林肯号的速度又增加了,船桅都连根震动了,由于烟囱过窄,阵阵突出的浓烟几乎都找不到出路了。

  测程器又一次抛下去。

  “现在速度多少?”法拉古舰长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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