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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这句话没有说完。那地理学家在迟疑吗?他不知道了吗?不,忽然一声大叫,一个强烈的呼声从树的浓荫中传下来。哥利纳帆和他的朋友们都吓得脸色发白,面面相觑。难道又发生了什么灾难?还是那倒霉的巴加内尔掉下来了呢?威尔逊和穆拉地要奔上去救他了,忽然上面掉下一条大汉:巴加内尔从一支一支树枝上直滚下来。他两只手抓不住一点东西。是活的还是死的呢?不晓得。眼看他要滚到怒吼的狂澜中了,这时少校才用粗壮的胳臂把他一下拉住。

  “谢谢你,麦克那布斯!”巴加内尔叫起来。

  “你怎么了?”少校问,“你怎么滚下来了?又是吃了你那永远粗心的亏吧?”

  “是的!是的!”他回答着,话都几乎说不出来,“是的!粗心……要开个新纪元,这一次。”

  “怎么开个新纪元的粗心呢?”

  “我们弄错了!我们又弄错了!我们老是弄错了!”

  “怎么一回事?说呀!”

  “爵士、少校、罗伯尔、朋友们,”巴加内尔喊嚷起来,“你们都听我说,我们专在格兰特船长不在的地方找他!”

  “你说什么?”哥利纳帆惊奇地问。

  “我们找的地方,不但格兰特不在那里,并且他从来也没有到过!”

  这万万想不到的几句话引起了大家极大的惊讶。巴加内尔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他神经错乱了吗?然而他说的倒象心里很有把握的样子呀,大家都眼睁睁地望着哥利纳帆,因为巴加内尔那种肯定的话是直接答复他所提出的问题的。但是爵士只是摇了摇头,不赞成巴加内尔的说法。

  然而巴加内尔一阵兴奋过后,又开口了:

  “的的确确是的呀!”他坚定的语气说,“的的确确我们找错了,文件上根本没有这样说。”

  “你说明理由吧,巴加内尔。”少校比较镇定地说。“很简单,少校。我原来也和你们一样,弄错了,我回答着你们的问题,说到‘澳大利亚’这个名字时,突然灵机一动,我明白了。”

  “怎么?”哥利纳帆叫起来,“你以为格兰特船长……”

  “我以为文件是austral这个字不是我们一向所想的,不是‘南半球’(austral)这个字,而是‘澳大利亚’(Australie)一词的前半个字。”

  “这就奇怪了!”少校回答。

  “岂但奇怪!”爵士耸耸肩,反驳着说,“简直是不可能。”

  “你说不可能,在我们法国根本就不承认‘不可能’这个词。”巴加内尔辨论着。

  “怎么?”爵士又以极不相信的口吻追问他,“你竟敢说不列颠尼亚号失事的地点是在澳大利亚海边?”

  “我认为毫无问题。”

  “不说假话,巴加内尔,你那个说法真使我惊讶,尤其从一个地理学会秘书的口中说出来。”

  “你有什么理由惊讶?”巴加内尔问,听到人家不信任地理学会秘书,感到不自在。

  “理由是:如果你说是澳大利亚,你就同时要承认大洋洲有印第安人,在大洋洲从来也没有见过印第安人呀。”巴加内尔对哥利纳帆的“理由”毫不惊奇。他早料到了,只微微一笑。

  “我亲爱的哥利纳帆”,他说,“不要以为你这‘理由’是个铁证。我要把你驳得哑口无言,叫你们英国人遭受一次空前未有的惨败,替我们法国在克勒西和达赞古尔打的那两次败仗报报仇。”

  “但愿你能如此,巴加内尔。”

  “你听啊。文件里根本没有‘印第安人’(indiens)和‘巴塔戈尼亚’(Patagonie)等字样!那几个不完整的字‘indi’不是‘印第安人’而是‘当地土人’(indigines)。那么,你承认不承认大洋洲有土人呢?”

  “讲得好!巴加内尔。”少校说。

  “你承认我的解释吗,亲爱的爵士?”

  “我承认,”爵士回答,“只要你能证明那‘gonie’不是指‘巴塔戈尼亚’(Pacogonie)或‘危险万分’(agonie)。”

  “是‘危险万分’!”少校说。

  “管它是什么字都没有关系,这些字是无关紧要的。我连解释都不想解释它。主要的一点就是:austral是指澳大利亚,这样明显的一个解释,我们一看就该发现,只可惜有个错误在先,竟叫我们瞎了眼!如果是我先看到这个文件,如果不是你们的解释把我弄糊涂了,我一定早就不会解释错!”

  这一次,大家对巴加内尔的话都喝起彩来了,恭维他了,佩服他了,奥斯丁、两个水手、少校,尤其罗伯尔,都感到了新的希望,十分快乐,祝贺那可敬的学者。爵士的眼睛也渐渐睁开了,从他的话中,也可以看出他快要向巴加内尔投降了。

  “还有最后的一个问题,我亲爱的巴加内尔。你再能把它解决了,我对你的聪明才智就只有甘拜下风了。”

  “你说,哥利纳帆。”

  “你怎么照你的新解释把那些字联贯起来呢?那整个文件怎样读法呢?”

  “太容易了。文件在这里。”巴加内尔说着,拿出他几天来细心研读的那张宝贵的纸。

  当那地理学家集合着脑子里的概念,聚精会神地准备回答的时候,全场都静寂无声。他的手指头指着那文件上零零落落的字,同时用坚定的声调,特别着重复某一些字,宣读着:“‘1862年6月7日,三桅船不列颠尼亚号,籍隶格拉斯哥港,沉没在……’这里随便你们没什么都可以,这几个字毫无关系。‘澳大利亚的海上。因急欲上陆,两水手和船长格兰特将到达’或者‘已到达这陆地’,‘将被俘’或者‘已被俘于野蛮的当地土人,兹特抛下此文件。’等等,等等,这文字不是很清楚了吗?”

  “很清楚,不过澳大利亚只是个岛,‘大陆’这个名词怎么安得上呢?”

  “你放心,我亲爱的爵士,第一流的地理学家都一致称这个岛为‘澳大利亚大陆’。”

  “那么,我现在只有一句话可说了,朋友们,到大洋洲去!

  愿老天爷协助我们!”爵士叫着。

  “到大洋洲去!”他的旅伴们异口同声地喊着。“你可知道,巴加内尔”,爵士又补充一句,“你到了我们邓肯号船上,这是完全出于天意呀!”

  “好罢,”巴加内尔回答,“就算是上天派我来的,不要再提了!”

  这一席话就这样结束了,它起了多么大的影响啊!它把大家的情绪全都扭转过来了。他们原以为迷在宫里,永远不能出来,现在又抓住线索了。他们在这个破了产的计划中又建立起一个新的希望来了。他们可以干脆丢下美洲大陆,让心飞到大洋洲那片土地上去。他们回到邓肯号上的时候,也不会把失望带回去,不会使海伦夫人和玛丽为格兰特船长永远失踪而悲哀了!所以,他们忘掉了当时的处境的危险而兴高采烈起来,只觉得唯一的憾事就是不能立刻出发。

  那是下午四点的时候。大家决定6点钟吃晚饭。巴加内尔要准备一席盛筵来庆祝这可喜的一日。可惜带的菜太少了,所以他邀罗伯尔“到附近的树林里”打猎去。罗伯尔鼓掌赞成。他们拿起塔卡夫留下的那弹药袋,擦了擦手枪,装上小粒子弹,就出发了。

  “不要跑远了。”少校庄重地对这两个猎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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