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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不怕!我的孩子,不怕!”爵士回答,“你说得对,再过两个钟头,天就亮了,我们就得救了。打得好!塔卡夫,打得好!我的巴塔戈尼亚好汉啊!”他又叫着。这时塔卡夫正用枪托子打死两头想跳过火网的大狼。

  但是,在即将熄灭的红光照耀下,他看见那大群红狼以密集的队形冲上来了。

  这场血战已经接近最后关头,火焰渐渐低下去。原来照得雪亮的原野又渐渐回到黑暗中,同时黑暗中又出现了红狼那发着鳞光的眼睛。再过几分钟,整个狼群都要扑到院子里来了。塔卡夫放了最后的一枪,又打死了一只狼。弹药没有了,他交叉着膀子站着,头直低到胸前,仿佛在沉思。他是不是在想个冒险的、狂妄的办法来打退那疯狂的群狼呢?

  这时,狼群的攻击起了变化。它们仿佛跑开了,原来一直震耳欲聋的号声忽然停止了。一种死沉沉的静寂笼罩着平原。

  “它们走开了!”孩子说。

  “也许。”哥利纳帆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

  但是塔卡夫猜到了他的意思,对他摇摇头。他知道那些野兽不会放弃到口的美味的,除非是阳光逼着它们不得不回巢。

  在他们猜想的一刹那,敌人的策略显然已经改变了。

  它们不再想正面冲进院子,但是它们的新战术给人们造成的危险更大、更紧急。那些红狼看见前门被火和刀顽强地保卫着,一齐绕过那院子,从背后进攻。

  不一会儿,他们3个人就听到了它们的爪子在半朽的木桩上抓。从摇动的柱子缝里已经伸进了许多强健的腿和血盆大口。马惊骇极了,挣断缰绳,在院子里疯狂地跑着。哥利纳帆一把抱住孩子,以便保护他直到最后一息。也许,为了死里逃生,他正想冲出院门哩,这时,他的目光忽然落到塔卡夫身上。

  塔卡夫象野兽在笼子里一样,在院子里兜了一个圈子,然后突然跑到他的马的跟前,马已急得不耐烦了。他给马戴上鞍辔,仔仔细细地,连一条皮带、一个钮扣也不忘记。咆哮声在继续增高,他仿佛毫不在乎。爵士看到他这样做,心里又悲痛又恐慌。

  “他要丢下我们了!”他看见塔卡夫马上就要上马,便脱口叫起来。

  “他吗!永远不会丢下我们!”罗伯尔说。

  是啊!塔卡夫不但不肯丢下他的朋友,他正要想为了拯救他们而愿牺牲自己呢。

  桃迦准备好了,它咬着嚼铁,又蹦又跳,眼里充满了怒火,发出闪闪的电光,它已经懂得主人的意思了。

  当塔卡夫揪住马鬃的时候,哥利纳帆用急躁的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你走吗?”他说,指点着当时无狼的那片原野。“是的”塔卡夫回答。他懂了他的旅伴的手势,接着他又说了几句西班牙语,意思是:

  “桃迦!好马,快。引着群狼追它去。”

  “啊!塔卡夫啊!”哥利纳帆喊。

  “快!快!”塔卡夫又说。这里,哥利纳帆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向罗伯尔解释说:

  “罗伯尔!我的孩子!你晓得吗?!他要为我们牺牲自己!

  他要向别处奔去,引狼群追他!”

  “塔卡夫啊!朋友!”孩子扑到塔卡夫的脚前大叫,“好朋友,不要离开我们啊!”

  “不!他不会离开我们的!”

  哥利纳帆转过头来又对塔卡夫说:

  “我们一同跑吧。”他一面说,一面指着那两匹惊得紧靠在柱边的马。

  “不能,”塔卡夫会意,回答说,“不能。劣马,惊了。桃迦,好马。”

  “既然如此,也好!”哥利纳帆说,“不要卡塔夫离开你,罗伯尔,他启发了我应该做的事了!我来骑马!让他留在你身边。”

  他一把抓住桃迦的缰绳说:“让我来!”

  “不能!”塔卡夫镇定地回答。

  “我一定要去!”哥利纳帆夺过缰绳叫着,“让我去!你救这孩子!我把他托付给你,塔卡夫!”

  哥利纳帆在激动的情绪中,把英语夹在西班牙语里一块说。但是语言有什么关系呢!在这紧急关头,手势就可表达一切,他们很快就互相了解了。哥利纳帆要去,塔卡夫不肯。两人的争执延长下去,危险一秒一秒地逼近。院后的树桩被狼又抓又咬,快要断了。

  哥利纳帆和塔卡夫谁都没有让步的意思。塔卡夫把哥利纳帆拉到院口,指着无狼的那一片原野,用激动的语言使他了解到事不宜迟,骑马诱狼的计策万一不成功,留下的人危险更大;又说只有他懂桃迦的性情,可以利用它矫健迅速的特长来谋求大家的安全。哥利纳帆急糊涂了,硬是不听他的话,非要自己去不可。突然,他被猛烈地推了一下,推到旁边去了。桃迦蹦起来,前蹄悬空,急不可待地一跳就过了火线和一排狼尸,同时一个孩子的声音叫着。

  “原谅我,爵士!”

  说时迟,那时快,他们二人几乎望不到罗伯尔,他已经扒在马背上,抓住马鬃,消失在黑暗中。

  “糊涂的孩子啊!罗伯尔!”哥利纳帆叫着”

  但是这叫声,就是在他身边的塔卡夫也听不见。一片骇人的咆哮同时爆发起来了。原来红狼一窝蜂似地涌去追那匹马,全体一致向西跑去,快得如同鬼影一般。

  塔卡夫和哥利纳帆赶快追出院子。这时平原又恢复平静了,他们只隐约望见一条黑色的曲线远远地在夜色中移动着。哥利纳帆倒卧在地上,急煞了,绝望了,紧握着两手。他看着塔卡夫,他却在微笑,和平时一样地镇静。

  “桃迦,好马!孩子,能干!一定得救!”他不断地说着,点头赞许。

  “要是他掉下马来呢?”

  “不会掉的!”

  即使塔卡夫有这样的信心,那可怜的爵士还是急得要死,直急到天亮。他连自己脱下险也没有感觉到。他要去找罗伯尔。但是塔卡夫不让他去,他说别的马追不上桃迦,桃迦一定会把那群狼远远地丢在后面,而且要找罗伯尔,在黑夜里也寻不着,一定要等到天亮。

  早晨四点钟,东方渐渐泛发白了。过了一会儿,天边的浓雾徐徐地染上了淡白的银光。清露洒遍了平原,蒿草在晨风中摆动着。

  现在可以去寻找罗伯尔了。

  “动身吧!”塔卡夫说。

  哥利纳帆一言不语,跳上了罗伯尔原来骑的那匹马。不一会工夫儿,两人就向西驰去,循着他们的旅伴不会离开的直线往回奔。

  他们飞快地跑了一个钟头,一面左右找罗伯尔,一面又怕发现他那血淋淋的尸首。哥利纳帆用马刺催着马,几乎把马肚子都刺穿了。最后,他们听到了枪声,有规律地一声接一声,显然是信号枪。

  “是他们到了!”哥利纳帆叫起来。

  他俩把马催得更快,过了一会儿,他们就和巴加内尔带领的那一小队人马会师了。哥利纳帆不由自主地次叫一声。罗伯尔也在一起,还是活的,活活泼泼的,骑在桃迦的背上,这马见着主人,也欢快地嘶叫起来。

  “啊!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爵士喊起来,带着难以形容的慈爱的表情。

  他和罗伯尔两人同时跳下马,奔去互相拥抱。然后,塔卡尔又把罗伯尔紧抱在怀里。

  “他还活着啊!他还活着啊!”爵士不断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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