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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来吧!”侦探简短地说道,作为对逃兵欢呼他名字的回答,同时拉着他向河边走去。

  在刚过去的八天中,这两个旅伴很少交谈,拉德科总是缄口不言,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划船上,以加快航行速度。

  德拉戈什花了一些心思才一点点地从拉德科嘴里套出他与侦探在伊波利河汉分手以后的种种无法解释的遭遇。拉德科讲述了自已被莫名其妙地扣留在一艘陌生的驳船上,刚逃出来就又在塞姆林监狱里关押了多日。那些硬说他们曾经在布达佩斯和塞姆林之间的地区看见过他的人是在撒谎。因为在这段路程中,他一直被关押在驳船里,手脚都被捆绑着。

  听了这番讲述,卡尔·德拉戈什原先的想法有了更清晰的发展,他不禁把布鲁什所受的伤害与萨尔卡那个酷似罪犯的人插手其间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了。无疑,渔夫妨害了某个人,并且成了这个陌生的敌人恣意打击的目标,而且此人的体貌特征似乎与那个真正的土匪头子十分相符。

  德拉戈什的推理越来越接近事实,虽然还来不及检验,至少他也感觉到自己先前的怀疑愈来愈不可信了。

  可是,他一点也没有打算离开渔船回去,重新着手进行别的调查。警探的嗅觉告诉他,这条途径是正确的,渔夫也许是无辜的。但却因这样或者那样卷进多瑙河匪帮的事件中去了。此外,多瑙河上游一派安宁,连续几次案件发生的情况证明,罪犯们原本也在顺流而下,至少已经流窜到塞姆林附近。由此可以推测,在布鲁什被羁押期间,这伙歹徒多半会继续往下游窜犯。

  德拉戈什的这种推测一点都没错。伊凡·斯特里加这帮匪徒的确在继续向黑海靠近。他比小渔船早十二天就离开塞姆林了。不过,这十二天的优势正在慢慢减弱,两只船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拉德科拼命摇橹,小船一天一天、一小时一小时、一分钟一分钟地在赢得时间,势不可挡。

  拉德科只有一个目标——鲁塞城;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娜佳。如果说他忽视了过去所采取的那些用来掩护他秘密身份的措施,那是因为他根本不想再采取任何措施了。再说,现在再隐瞒身份又有什么作用呢?在被捕、又越狱逃跑之后,用伊利亚·布鲁什这个名字难道就比塞尔热·拉德科这个名字更安全可靠些吗?不管用哪个名字,从此以后,他都只能秘密地潜回鲁塞城,否则就会立即遭到逮捕。

  主意已定,在这八天中,他只顾埋头赶路,根本无心观赏河流两岸的景色。他只注意到小船已经驶过了贝尔格莱德——白色城市——层层叠叠地坐落于山丘之上。山顶的科纳克王宫俯视全城,河边该城的近郊是大宗商品的集散地。他之所以注意到贝尔格莱德,无非因为这里是塞尔维亚的边界,伊扎尔·罗纳先生的势力没法扩展到这儿来。

  在这之后,拉德科再也不往两岸瞅上一眼。

  他没有看见塞门德里亚——塞尔维亚的古都,以葡萄种植而闻名,葡萄包围了整城市;他没有看见科隆巴尔斯,这儿有一个山洞,传说圣乔治亲手杀死了一条龙。把龙的尸体埋在这个山洞里;他没有看奥尔肖克,该城下游河的两岸过去曾是土耳其帝国的两个行省,多瑙河从它们中间穿流而过,后来这两个省都成为独立的王国;他没有看见铁门,这是一条著名的峡谷带,两岸峭壁如刀砍斧削,直插云霄,多瑙河奔泻其间,汹涌澎湃,撞击在河床中密布的礁石上,浪花飞溅;他没有看见维丁,这是他所经过的保加利亚的第一个重镇;他没有看见尼科波利、也没有看见西斯托瓦,这是鲁塞镇上游,他必须经过的保加利亚另外两个重镇。

  他更愿意沿着塞尔维亚河岸行船。觉得这边更加安全一些,果然,一直过了铁门,他都没有受到警察的纠查。

  到了奥尔肖瓦才第一次遇到麻烦,多瑙河警署的一只船开过来,下令渔船停航。拉德科担心极了,一边守命停航,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回答他们必不可少的盘问。

  可是,他们甚至一个问题也没有提,德拉戈什的一句话,那个小队长就恭恭敬敬地欠了欠身,不进行搜查了。

  一个维也纳的市民居然能够随心所欲地支配国家力量,这本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然而领航员却联想也没想,只顾暗自庆幸如此顺利地过了这一关,把有一种对他有利的绝对力量在起作用看作是理应如此罢了。因而,看见那个警察和他的乘客没完没了的交谈,他没有感到诧异,而只是有些急不可耐。

  多瑙河的警察组织同时奉伊扎尔·罗纳先生(他因被告越狱逃跑而暴跳如雷)和卡尔·德拉戈什之命,对多瑙河加强了戒备。每隔一段距离就设置了一个监察哨,河上来往船只都必须经过这一系列的关卡,其中奥尔肖瓦这一站又是头等重要的,这里河面十分狭窄,便于检查,所以任何船只不经过仔细检查休想从这里通过。

  德拉戈什向属下询问了一些情况后,心里很不痛快,因为他知道了两个消息。第一,这些严密的稽查毫无结果;第二,两天前在罗马尼亚国内又发生了新的案子,一起相当严重的偷窃案,作案地点在吉雷尔河口,差不多正好在保加利亚城市雷霍瓦的对面。

  如此看来,多瑙河匪帮已经成功地漏网而逃,这伙盗匪的习惯是不仅抢掠金银细软,而且什么贵重物品都要,因此,他们赃物肯定具有相当的体积。可是每艘船都仔细检查过了,都没有发现赃物的痕迹,这真是不可思议。

  然而,事情的确如此。

  盗匪的手段这么高明,德拉戈什不禁愕然不解。不过,必须承认一个事实,匪徒的犯罪动向表明,他们正向下游流窜。

  从这些事实中唯一能得出的结论是,必须赶快行动,最近这次作案的时间和地点提示出,作案者在距离不到三百公里的前方,根据布鲁什被关押的时间,也就是多瑙河流域匪徒的借机赶路的时间,可以推算出,他们的船速只有小渔船速度的一半左右。因此,追上他们并不是不可能的。

  于是小船不再久待,立即继续航行。十月六日凌晨时分,小船已经进入保加利亚国境。在此之前,拉德科都是尽可能紧贴右岸航行的,从现在起,他要尽量靠近罗马尼亚河岸行驶;但从洛姆——帕朗卡开始,有一连串、宽约八至十公里的沼泽地,这样,船不能太靠近河岸。

  自从进了保加利亚水域后,尽管拉德科仍十分专注地划船,但是多瑙河河面上的情景,多少使他觉得有点惴惴不安。许多小汽艇,还有鱼雷艇、甚至炮艇、打着奥斯曼帝国的国旗,在河面上来回逡巡。土耳其政府预计到,用不到一年工夫,它将跟俄国交战,因此未雨绸缪,现在就开始对多瑙河实行监视,并且不久将组建一支真正的舰队。

  无论怎样都有风险,但领航员宁愿避开土耳其的舰船,哪怕这样会落入罗马尼亚当局的掌握。杰格先生也许可以保护他,就像上次在奥尔肖瓦时一样。

  但是,可以再次检测乘客能耐的时机没有出现,最后这段航程平安无事地过去了。十月十日下午四点钟左右,渔船终于靠近鲁塞城;它就在对岸,隐约可见。领航员把船驶到江心,然后,多少天来第一次停止摇橹、把锚抛入河底。

  “怎么啦?”德拉戈什惊奇地问道。

  “我到了。”拉德科简捷地回答。

  “到哪了?……可我们还没有到黑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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