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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驳船装满以后,他们就到黑海去,那儿有一艘效忠于他们的汽轮按期与他们会合。那些偷盗来的财物,有些甚至是以杀人为代价抢来的不义之财,只要一过了汽轮的船舷,就变成光明正大的舶来品,能够在遥远的国度,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正人君子的面换成闪亮的金子。

  前天夜里,这伙歹徒是破例在上次作案不久后连续作案,不等人们的议论平息就又掀起轩然大波。往常,他们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短时间内接连作案,可能会使他们在当地招募的那些无意识的从犯醒悟过来。可是,这一次,强盗头子不在犯案之后马上远离,是有他的特殊原因的,而这个原因和卡尔·德拉戈什不无联系。警长在乌尔姆和弗里德里克·乌尔曼交谈时,他的身份就已经暴露

  在维也纳,强盗头子和他的副手蒂恰一起又发现了德拉戈什,从那以后,德拉戈什就一直被人暗中盯稍,盯梢的人都是当地的小喽罗,他们只知道个大概。而那艘贼船就在小渔船的前面几公里远的地方,保持一定的距离航行。在这片经常无遮无挡、并且遍布警察的地带,这种谍报活动只能间歇进行,而机缘偏偏从不让卡尔·德拉戈什和他的主人一起被发现。所以没有任何迹象会让人猜测渔船上住着两个人,也决不会让人认为有可能弄错。

  强盗头子一边派人盯梢,一边设想着一记绝招。干掉侦探吗?他不这么打算。至少在眼下,他只想把侦探抓住。有德拉戈什在手,他就有了一大笔资本,将来万一遇到紧要关口,他也可以跟警方平起平坐地谈条件。

  好几天了,绑架的机会都仍未到来。或者小渔船晚上停得太靠近城镇,或者在小船的近处有几个警察巡视河岸,而这些警察是不会让一个职业罪犯溜掉的。

  八月二十九号早晨,终于,形势显得比较有利了。头天夜里的暴风骤雨,掩护了正在袭击哈格诺伯爵别墅的那伙强盗,同样也会或多或少地冲散沿河监护警长的警察们,拉开警长所处位置前后两哨之间的距离。这位警长此刻会或许暂时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必须抓住机会!

  赃物装上马车后,蒂恰立即带了两个最勇敢的手下赶去执行任务。我们已经看到了这三个亡命之徒是如何完成使命,领航员塞尔热·拉德科又是如何代替侦探卡尔·德拉戈什成为他们的阶下囚的。

  直到这会儿,蒂恰在林间空地上仅仅来得及用简短的几句话向首领报告了他顺利完成任务的情况,因为那时正巧有一班警察经过。具体经过当然有必要详谈,可暂时还不是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把堆在甲板上的大批包裹清理掉,藏好。于是船上的八个人马不停蹄地一齐行动起来。

  抱的抱,扛的扛,或者借用斜板滑道,这些包裹没几分钟就先被装进了船里,然后货物就应最终入舱了,他们把底舱的地板撬了起来,露出一个大开的入口,正常的话,这个开口下面应是滔滔江水。可是,有人拎着灯下到这第二层舱室,借着灯光可以分辨出一堆杂乱的货物占据了底层的一部分空间。不过,还剩下很多地方,足够把从哈格诺伯爵家抢来的东西安放下来,别人是难以觉察的。

  事实上,这艘驳船被巧妙地作了手脚,它既是运输工具,又是浮动住所,更是万无一失的贮藏室。在看得见的船体下面,还有一只略小一点的暗船,暗船的甲板就是明船的底。这第二条船深约两米,排水量很大,足以负载上面的船,可以把明船举出水面一两英尺,这可不太合适,如果不采取措施补救,就会露出马脚。可是,他们在舱底装上一定重量的压舱物,使暗船完全没于水下,这样,上面那只船就始终保持住它空载时正常的吃水线。

  明船的底舱总是空的,盗来的赃物堆放在第二层底舱,换出相应重量的压舱物,因此从外观上看不出任何改变。

  如果这艘特制的驳船空载时的正常吃水仅有一英尺,现在它的吃水却达七英尺左右,在多瑙河航行是不可能没有实际困难的。这就必须请一个技术超群的领航员才行。匪帮雇了雅库伯·奥古尔作他们的领航员,他是以色列人,也出生在鲁塞小镇。雅库伯·奥古尔富有在多瑙河领航的经验,他对航道、路径、沙滩皆了如指掌,本领可与塞尔热·拉德科一争高下,稳操舵把,他驾驶着驳船穿过急流,避开河道中不时遇上的暗礁。

  至于警察,可以任由他们随便检查这艘驳船。可以让他们测量船的内外高度而发现不了任何差距,还可以在船的四周探测却碰不到水下的暗船,因为暗船设计建造得十分隐蔽,流线性的船身根本探测不出。警察的所有调查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即这是一条空载的驳船,入水的深度严格符合它自身重量的要求。

  而且船的证件亦是精心准备好的。无论船是顺流而下还是溯江而上,驳船总是或者前去提货,或者卸完货返回船籍港。根据情况所需,船主时而是加拉茨的商人康士坦丁奈斯科先生,时而是维也纳的商人闻泽尔·梅耶先生,怎样最好就怎样说,驳船的证件上盖着地道的官方印章,完全符合规定,谁也不会想到去验证一番。即便真有人去了,他也可以在上述两个城市找到康士坦丁奈斯科或闻泽尔·梅耶,证明确有其人。

  事实上,这艘驳船的真正所有者名叫伊凡·斯特里加。

  读者也许还记得,这是鲁塞镇上最不值一提的一个人,他曾枉费心机地阻挠塞尔热·拉德科和娜佳·格里哥维奇的婚事而未能得逞,后来就离开了城镇,一去无踪。人们从来没有说过他半句好话,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的声音却不少,传闻控诉他犯下了种种罪行。

  传闻这一次可没有弄错。正是这个伊凡·斯特里加,纠集了七个和他一样的败类,组成了一个确确实实的海盗团伙,在多瑙河两岸干尽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找到如此简便的生财之道,已经很厉害了,更妙的是,他干了坏事还能逍遥法外,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伊凡·斯特里加没有像一个平庸的强盗那样隐姓埋名,而是另施诡计;让受害者知道罪犯的名字,当然,他让他们知道的,并不是他自己的真名实姓,而是似乎不小心地让人们猜出作案的人是塞尔热·拉德科。实际上,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骗局。

  移名改姓来逃避重罪的惩罚,这本是罪犯的惯用伎俩,不过斯特里加给自己选了这么一个假名,可谓是别有用心且技高一筹。

  拉德科正好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斯特里加可以借此混淆视听,因此,只要不是现场被擒获,他就能转移别人对罪犯的怀疑。另外,斯特里加这样做还关系到他的切身利益。

  首先,塞尔热·拉德科并非虚构,而是确有其人,如果那颗在他离开鲁塞城时向他告别的子弹没有把他送入九泉,那么这个人就确实存在。虽然斯特里加愿意吹嘘自己已经干掉了他的情敌,可事实上他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不过,即便在鲁塞城调查一番也没什么关系。要是拉德科不在人间,警方若收到关于他犯罪的指控只会莫名其妙;要是他还活着,警方找到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可他的名声却那么好;于是不论哪种可能性,调查都会在那儿搁浅。也许,跟拉德科同名的人统统都要倒楣地被追究一番。但是,在把世界上所有的“拉德科”清查完之前,桥下已不知流去了几江多瑙河水了!

  如果碰巧,由于怀疑毫无例外地都指向同一个人,而最终戳穿了拉德科好名声的钢盔铁甲,那就加倍地可喜可贺了。一个强盗知道了有人代他受过总是心旷神怡的,更何况,这头替罪羊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敌,那他的喜悦就更是无以复加。

  即便这些推理本是荒诞不经的,但由于谁也不知道拉德科是肩负着爱国的使命离开的,他的背井离乡就使得上述推理变得合乎逻辑了。为什么领航员不声不响就走了呢?在卡尔·德拉戈什把自己的发现当成事实的同时,多瑙河警察总署鲁塞分署正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众所周知,当警察开始怀疑某人时,那他必定是凶多吉少的。

  话说到这儿,情况虽然错综复杂,但脉络总算清晰了。多瑙河流域发生了一连串的罪案,被人用尽心机地把罪名安到某个名叫拉德科的鲁塞镇人身上,领航员拉德科又销声匿迹,就被莫须有地怀疑为作案者,而在数百公里之外,另一个拉德科在警探严肃认真地推理后被控抢劫杀人,由他乔装改扮的渔夫伊利亚·布鲁什被通缉;在此期间,斯特里加每次外出回来后便恢复他的真实身份,以便在多瑙河沿岸自由自在地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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