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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要是他化名为伊利亚·布鲁什的事暴露,不仅会使他在鲁塞上岸困难,恐怕还会大大延缓他抵达目的地的时间。

  面对这些危险,塞尔热·拉德科束手无策。再说,如果这些危险真的存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是避开它们。事实上,没有什么特别理由的话,很难想象警方会注意一个善良老实的钓鱼人,尤其是齐格马林根钓鱼大赛桂冠庇护下的钓鱼人。

  那天,日暮时分,拉德科回到萨尔卡,天不亮就又起身离去,没有人看到他。他只是匆匆回了趟家,去看看有没有娜佳的来信。一封娜佳的信都没有。这么长时间杳无音信,真是令人心烦意乱。为什么年轻的妻子两个月都没有只言片语寄来呢?她出了什么事?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充斥了各种各样的不幸。领航员忧心忡忡地思忖着,即使他能幸运地回到鲁塞,会不会也是为时过晚了呢?

  这个念头使他的心都要碎了,但同时也激励着他的斗志,增添了他的力量,正是这个念头,给了他足够的勇气,才能在格朗出发后战胜狂风骤雨;正是这个念头,使他在为杰格先生买来强身药酒回来的路上健步如飞。

  当拉德科回来发现乘客不在船上时,真是诧异万分。他离开那儿时,杰格先生的情况还那么糟糕。虽然看到了杰格先生留的纸条,拉德科的惊讶之情也未减分毫。什么原由如此紧迫,使得杰格先生竟至不顾身体的虚弱而决定离去?一个维也纳的市民,又怎么会在这远离城镇的穷乡僻壤有什么紧急事务要处理呢?其中必有缘故,但领航员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杰格先生的突然告辞都是相当麻烦的,因为这样毫无疑问会更加延长本就漫漫的行期,要不是这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小船早已回到河心,傍晚时分,就又赶了好多公里的路了。

  拉德科心急如焚,恨不得把杰格先生的请求掷于一边,马上启程,一分钟也不耽搁地继续他的旅行。目的地鲁塞像磁石般深深吸引着他。

  可是,领航员还是让步了。他决定等候乘客归来。他必须履行对乘客的承诺。并且,权衡利弊,宁可失去一整天的工夫,也不能为日后留下争端。

  幸而他还有事可做,正好把这天剩下的一点时间利用起来。这点时间勉强够用来将船上的物品理理整齐,修补修补几样被暴风雨损坏了的东西。

  拉德科首先去整理那几只箱子,早晨他白费力气地找东西,把几只箱子翻得乱七八糟。这本来花不了多少时间,可是正当他整理最后一只箱子时,他的目光落到那个曾引起过德拉戈什注意的皮夹上。领航员和警探一样打开了皮夹,也一样地从皮夹中抽出娜佳的肖像,只是两人的心情是怪异的。这幅肖像是夫妇俩临别时,娜佳含情脉脉地交到他手上的。

  好长时间,拉德科凝视着这张亲切的面容一眨不眨。娜佳!……这就是她呀,那醉人的表情,纯真的眼眸,他的朱唇微启,好像就要开口说话!……

  他叹了一口气,终于把那幅珍贵的肖像放回到皮夹里,又把皮夹放进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好,把钥匙放进口袋,然后就走出船舱,去于别的活儿了。

  可是拉德科再没心思干别的活儿了,很快就把手停了下来,然后,干脆坐在一张板凳上,背对河岸,任凭目光在江上游移。他的思绪不知不觉地飞到鲁塞,仿佛看见了妻子,还有那幢荡漾着歌声和欢笑的小楼……诚然,他没有丝毫的后悔。为祖国而牺牲个人的幸福,他义无反顾,如果从头来过,他还会这样去做……,但是,这种残酷的牺牲竟然是如此的徒劳无益,这对拉德科来说是何等的痛苦!起义在时机成熟前爆发,终因孤立无援而被镇压,保加利亚人民还要在压迫者的铁蹄下呻吟多少年?而他自己还能越国界吗?即使回到祖国,还能与心爱的人儿重逢吗?土耳其侵略者难道不会把他们最坚定的反抗者的妻子抓起来作人质吗?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会怎样对待娜佳呢?

  唉,这点微不足道的家庭悲剧,与摇撼着整个巴尔干地区的动荡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与千千万万人民的灾难相比,两个人的这点苦痛又算得了什么呢?!此时此刻,整个巴尔干半岛都在惨遭外族蛮凶的蹂躏,大地无处不在横冲直撞的敌骑下颤栗,战火在最贫困的乡村蔓延着,带来的是毁灭!

  目前在跟土耳其巨人作战的是两个小矮人:塞尔维亚和门的内哥罗。这些大卫能够战性哥利亚 (大卫(约B.C.1010年-B.C.970年),以色列国王,后载入《圣经》,传说他用石头砸死地中海东岸腓力斯国的巨人哥利亚)吗?拉德科清楚地知道,这场战斗双方的力量是多么悬殊!他满腹焦虑,寄希望于斯拉夫民族的父亲——俄国大沙皇,也许他有朝一日会给那些被压迫的儿子们伸来强大的援助之手。

  拉德科深深陷入了沉思,竟至于忘掉了自己身处何方。就是有一整团的队伍从他背后的河岸上走过,他也不会转过身来,更何况从上游方向蹑手蹑脚走来的只有三个人。

  拉德科虽然没注意到他们,他们可是沿着河岸一转过弯来就看见了那艘渔船,一眼便发现了他。三个人立即停了下来,轻声交头接耳一番。

  来的三个人中,有一个读者已经认识了。就是渔船在维也纳逗留期间,出现过的名叫蒂恰的那一位。就是他和另一个同党尾随在卡尔·德拉戈什身后,而这个警探自己却在盯伊利亚·布鲁什的梢。至于“布鲁什”——他的行动却是正大光明的,他去的是一个运军火到保加利亚的中间人的家。大家还记得,那两个歹徒一直跟踪到小船附近,看准了警探的浮动住所,然后边往回走边盘算着如何好好利用这次意外的发现。他们的打算,马上就要付诸行动了。

  三人伏在岸边的草丛中,从那儿窥视着拉德科。领航员仍在沉思,全然不知他们的存在,一点也没有怀疑会飞来横祸。然而,这可是场大祸啊!三个埋伏在草丛中的人,是多瑙河匪帮的成员,而不是在荒山野岭拦路打劫的普通土匪。

  在这伙歹徒中,蒂恰甚至是一个重要成员,可以说,他的地位仅次于那个罪大恶极,给领航员的名字蒙上耻辱的头领。另外两个人,萨克曼和泽朗,他们只是一般的喽罗,四肢健全,听得懂命令就足够了。

  “就是他!”蒂恰一发现停泊在河湾的那只小渔船,就赶忙伸出手拦住两个同伙,小声告诉他们。

  “德拉戈什是他?”萨克曼问道。

  “嗯。”

  “你看准了吗?”

  “绝对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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