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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沉思了片刻,德拉戈什又说:“你可以去了,别忘了到检察院跑一趟,然后搭头班火车走。”

  乌尔曼走出了几步,德拉戈什又把他叫了回来。

  “你听说过一个伊利亚·布鲁什么?”他问。

  “不就是那个顺多瑙河钓鱼的渔夫吗?”

  “正是他。要是你看见我跟他在一起,就装作不认识我。”

  于是两人就分手了。弗里德里克·乌尔曼消失在上城区,德拉戈什则向金十字宾馆走去,他想在那儿吃晚饭。

  当德拉戈什在宾馆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时,已有十来个顾客坐在那儿了,海阔天空地吹侃着。德拉戈什津津有味地享用着晚餐,却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他是一个习惯于侧耳倾听周围人谈话的人,此时亦不例外。因此,他一字不漏地听见了一位客人向其邻座问道:

  “喂,那群恶名昭着的强盗,最近似乎没什么动静了?”

  “那个鼎鼎大名的布鲁什也没了消息,”另一个人回答说,“大家等着他从雷根斯堡经过,可是到现在还没见着人影。”

  “这倒奇怪了。”

  “如果布鲁什和强盗头子是一个人的话,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噢……谁知道呢?……”

  德拉戈什迅速抬眼望了一下。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了。他微微耸了耸肩,保持着他的沉默,继续吃饭。这真是无稽之谈。再说,那个碎嘴的人自以为消息很灵通,可是他连布鲁什已经到了雷根斯堡都不知道。

  德拉戈什吃好饭,便向码头走回去。他没有立刻回到小船上,而是在连结雷根斯堡和它的郊区施塔特一安姆霍夫的一座古石桥上逗留了片刻。他向河上纵目眺望,只见几艘船只还在趁着落日的余晖往前赶路。

  当他正凝视着江面出神时,一只手突然搭到了他的肩上,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杰格先生,您的确对这儿的景色很感兴趣嘛。”

  德拉戈什转过身来,见布鲁什正站在面前,微笑地瞅着他。

  “是的,”他回答说,“多瑙河上的这一切都很新奇有趣,我不想错过观赏的机会。”

  “噢!杰格先生,”布鲁什说,“等我们到多瑙河的下游时,那儿的船就更多了,您一定会感到更加有趣的。尤其到铁门时,您就可以大饱眼福了!……您到过铁门吗?”

  “没有。”德拉戈什答道。

  “您早该去那儿看看啦!”布鲁什大声说,“如果说世界上没有比多瑙河更美的河流,那么多瑙河沿岸也没有比铁门更美的地方了!”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布鲁什的怀表上时针已经过了九点。

  “刚才我在下面,待在船上,看见您站在这里。杰格先生,”他说,“我来找您是想跟您说一声,咱们明天很早就要出发,因此最好早点回去休息。”

  “我跟您一起回去,布鲁什先生。”德拉戈什表示赞同。

  两个人向岸边走去。当他们绕过桥头时,德拉戈什问道:

  “布鲁什先生,咱们的鱼卖得怎么样了?还满意吗?”

  “应当说非常满意,杰格先生!我给您的钱不会少于四十盾!”

  “加上上次赚的二十七盾,总共是六十七盾多了。我们才到雷根斯堡呢!哈哈,布鲁什先生,我的这个买卖做得不坏呀!”

  “我终于服气了。”布鲁什承认。

  过了一刻钟,两人各自上床睡了。第二天旭日东升的时候,小船已经离开雷根斯堡五公里多。

  在该城的下游,多瑙河两岸风光又别有一番景致。右岸是一望无垠的肥沃平原——物产丰饶的一片原野,错落着农家村舍。左岸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和层层叠叠的丘陵,一直绵延到博梅瓦尔德镇。

  顺流而下时,杰格先生和布鲁什可以看到位于多瑙斯塔夫镇上游的图尔和塔克西斯亲王的夏宫,以及雷根斯堡主教的旧城堡;稍远处,在萨瓦尔托贝克,还有瓦尔哈拉寺,又被称为“当选者的府第”,其建筑类似雅典巴特农神殿,耸立在巴伐利亚公国的蓝天之下。但它绝不是雅典人的杰作,而是由路易国王兴建的。里面被用作博物馆,陈列着日耳曼帝国英雄的半身塑像。博物馆本身远不如外部装潢那么华丽。诚然,瓦尔哈拉虽不如雅典的巴特农神殿,但它却胜过苏格兰人在爱丁堡一座名为“雾中老妪”的小山建造的神殿。

  顺着多瑙河蜿蜒曲折的河道下行,雷根斯堡到维也纳的距离还十分遥远。不过,在这段接近四百七十五公里长的河道两岸,规模较大的城镇却极少。只有几个城镇稍值一提:施特劳宾,它是巴伐利亚的谷仓,小船八月十八日夜泊于此;帕绍,他们于二十日到达该城;还有林茨,小船在二十一日白天经过此地。后两座城池还有点战略意义,但是这三个城市的人口都不到两万。除了这三个城镇外,其他都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居民点。

  在这一带,虽说没有人类创造的杰作可供欣赏,但至少,旅游者可以饱览大河两岸气象万千的风光,以消除旅途的烦闷。多瑙河在施特劳宾市的宽度已达四百米,再往下游去,河面则不断变窄。在右岸的里西亚地区,阿尔卑斯山脉的各个分支渐渐隆起。

  帕绍位于多瑙河、因河与伊尔斯河的交汇处,其中,多瑙河和因河皆居于欧洲大川之列。过了帕绍,就不再是德国领土了,该城下游的右岸便归属奥地利管辖;再往下游几公里处的达德尔斯巴赫河汉口,左岸也成为哈布斯堡帝国的国土了。从这里开始直到维也纳,河床收缩成只有两百米宽窄的峡谷;有时河面陡然开阔起来,甚至于在江中形成一些由岛屿围成的天然湖泊;有时河岸的侧壁又猛地收紧,河水顿见湍急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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