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凡尔纳 > 蓓根的五亿法郎 | 上页 下页


  这时候,有人在敲门。

  “奥克塔夫·萨拉赞先生有封信,”旅馆仆役说。可以想见,这让人分分心的好事是大受这个年轻大学生的欢迎的。

  “是我父亲写的,”奥克塔夫说,“我认得出他的笔迹……这至少是一封家书,”他轻轻地掂了掂这封厚厚的信之后补充说。

  马塞尔同他一样,知道萨拉赞大夫在英国。一个星期之前,他路过巴黎时,还请他俩在王宫饭店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这家饭店从前名闻遐迩,而今天已经过时了,但是,萨拉赞大夫仍旧视它为巴黎最上乘的饭店。

  “要是你父亲跟你谈到卫生大会的事,你告诉我一声,”马塞尔说。“他去那儿是去对了。法国学者一向过于与世隔绝了。”马塞尔说完又埋头解题了:“……外弧是由一个中心在O'下面、垂直线O上的与前一个相仿的半椭形构成的。在标出三个主要椭形的交点下,F1、F2、F3之后,画上辅助椭形和双曲线,其共同轴……”

  奥克塔夫大叫一声,马塞尔立即抬起头来。

  “什么事?”他见奥克塔夫面色苍白,有点不安地问道。

  “你自己看!”奥克塔夫说,他已被自己刚刚得知的消息惊呆

  马塞尔拿过信来,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然后又复看了一遍,朝随信附寄的铅印林料看了一眼说:“真是怪事!”

  然后,他装满烟斗,一丝不苟地点燃。奥克塔夫在等着听他的看法。

  “你认为这是真的吗?”他声音哽塞地冲马塞尔嚷道。

  “是不是真的?……显然是真的。你父亲是个非常有理智、又具有科学头脑的人,不是真的,他是不会轻易就相信的。再说,证据都在这儿,实际上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烟斗已经完全点着了,马塞尔便又开始工作。奥克塔夫呆在那儿晃动着手臂,连咖啡都无心煮完,更不用说集中思想去想问题了。可是,他又需要说说话,以便确信自己不是在作梦。

  “可是……如果这是真事,那可真的是惊天动地了!……你知道吗,五个亿,那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呀?”

  马塞尔抬起头来,赞同地说:

  “的确是巨大的。在法国也许没有第二个了,在美国也只有几个人这么富有,在美国也不过五、六个,全世界加在一起也就是十五、二十个。”

  “除此而外,还有一个贵族头衔!”奥克塔夫又说,“一个男爵头衔!我可从来没有痴心妄想弄一个贵族头衔,但是,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还是挺风光的,比光叫萨拉赞要强得多。”

  马塞尔喷了一口烟,一句话也没说。这吐烟的声音却是说得很清楚:“呸!……呸!”

  “当然,”奥克塔夫又说,“我可从来就不愿意像许多人那样,在姓名中加个表示贵族的‘德’字,或者吹嘘成一个虚有其表的什么侯爵!但是,拥有一个货真价实的、地地道道的贵族头衔,正式记在美国和爱尔兰的贵族名鉴上,没有丝毫可疑或含混,那也是美事一桩,正像经常可以看见的那样……

  马塞尔的烟斗总在发出“呸!……呸!”的声音。

  “亲爱的,你这么干毫无用处,”奥克塔夫自信地接着说道,“正像美国人说的:‘血统还是管点事的!’”

  他见马塞尔那嘲讽的目光便打住了话头,把话题又扯到那笔巨大的财富上来。

  “你记得不?”他接着又说,“我们的数学老师比诺姆每年的第一堂课,都要喋喋不休地谈数字,五个亿可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数字,如果不借助图表,人的智力是无法对它有个正确的概念的……你好好想想,一个人每分钟花一个法郎,那就得一千多年才能花完这笔钱!啊!这真的是……怪事一桩,竟然成了一笔五亿法郎巨款的继承人!”

  “五亿法郎!”马塞尔叫道,他被这个数字而非事情本身所震惊。“你知道怎么使用它才更好吗?把它捐赠给法国去偿付赔款!赔款金额比这个高出十倍!……”

  “你可千万别去给我父亲出这个馊主意!……”奥克塔夫吓得连忙嚷道。“他可是真的会那么干的!我已经看出来了,他正在按他自己的方式在谋划点什么了!……就算存入国家,但咱们至少得留下利息!”

  “得了,你天生地就是个资本家,只不过你到今天为止还一直没有想到!”马塞尔接口说。“我可怜的奥克塔夫,我总有一种感觉,这笔钱对你父亲并没什么,因为他是个正直而理智的人,而对于你来说,这笔巨款如果数额小不少的话,反倒更好。要是你同你诚实的小妹妹共同分享两万五千利弗尔 (法国古代的记帐货币,相当于一古斤银的价格)的年金,而不是这座金山的话,我反而更高兴!”说完,他又开始做题了。

  至于奥克塔夫,他可是没法干任何事情,他在房间里折腾得够呛,弄得他的朋友有点不耐烦了,终于对他说道:“你最好是到外面去透透空气!很明显,你今晚是什么也干不成的了!”

  “你说得对,”奥克塔夫正等着他这句话,好什么都不干,所以非常高兴地回答道。他一把抓过帽子,三步两跨地奔下楼梯,来到了街上。他还没走上十步,便在一盏煤气灯下停了下来,赶忙又看一遍父亲的来信。他需要再次确信自己是完全醒着的。

  “五个亿!……五个亿!……”他重复着。“这至少可有二千五百万的年金!……父亲即使每年给我一百万作膳宿,哪怕只给五十万,二十五万,我也仍然是非常幸福的!有了钱可是能干不少的事情的!我相信我会很好地花费这钱的!我不是个蠢货,对不对?我毕竟是考上了中央工艺学校了的!……而且我还有个贵族头衔!……我会珍惜这头衔的!”

  他路过一家商店,在商店的镜子中端详了一番。

  “我将有一座宅第,有几匹骏马!……其中有一匹是马塞尔的。既然我阔了,很明显,也就等于他也跟着阔了。这事可来得正是时候!……五个亿!……男爵爵位!……真奇怪,现在这事成真了,我觉得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似的!我总有这儿点预感,认为自己不会老这么成天忙着与书本和画板打交道!……不管怎么说,这是个美妙的好梦!”

  奥克塔夫一面在动着这些脑筋,一面沿着里沃利街的连拱廓走着。他来到香榭丽舍大街,绕过王家路拐角,到了城基大街。以前,他对于橱窗里的漂亮摆设只是不经意地看上一眼,认为在他的生活中,这些都是些无用之物,不占任何位置。可现在,他驻足观赏,喜不自胜地在想,所有这些宝物,只要他愿意,都将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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