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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连续五天,“哈勒布雷纳”号航行顺利,没有遭到任何损坏,甚至从未有过担心发生碰撞的时刻。随着船只不断南行,冰块数量不断增加,航道变得越来越狭窄。十四日进行的测量表明,我们位于南纬72度37分,经度显然没有改变,仍在42度和43度子午线之间。跨越极圈后达到这一点的航海家已经为数甚微,巴勒尼一行及别林斯高晋一行都不曾抵达这里。比起詹姆斯·威德尔达到的最高点来,我们只差两度了。

  双桅船在这沾满鸟粪、灰白无光的碎冰中航行,已经较为棘手。有的碎冰外表斑斑点点,脏污不堪。冰块体积已经很大,相形之下,我们的船只显得多少渺小!有的冰山居高临下,俯视桅杆呢!

  冰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品种繁多,变化无穷。从云雾中显露出来,杂乱交错,反射着阳光,宛如磨光而尚未刻面的巨大宝石,真是气象万千。有时,不知何故,现出一层层粉红色,然后又转成淡紫和湛蓝。可能是折射的效果。

  这优美的景色,在阿瑟·皮姆的自述中,有极其精彩的描写。我欣赏着,百看不厌:这里,是尖顶的金字塔;那里,是圆形的屋顶,有如拜占庭式教堂的圆顶;或者中间凸起,仿佛俄国教堂的顶部;有高耸的乳峰;有水平桌面一般的石桌坟;有史前时期遗留下来的粗石巨柱,犹如矗立于卡纳克 (阿联地名)的遗迹中;有破碎的花瓶,翻倒的高脚杯……想象力丰富的眼睛,有时喜欢在天际变化多端的云朵形态中找出各种名堂来。一言以蔽之,凡是在云朵中能找到的东西,在这里也应有尽有……云朵难道不就是天上海洋的流冰么?……

  我应该承认,兰·盖伊船长集勇敢无畏与小心谨慎于一身。在突然需要进行某种操作,而距离的长短又不能保证圆满进行时,他从来不在冰山的下风处经过。他对这种条件下航行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了如指掌,不怕在漂浮的流冰和浮冰群中冒险。

  那天,他对我说道:

  “杰奥林先生,我试图进入极地海洋而未能成行,这已不是初次了。那时对‘珍妮’号的命运只有些简单的推测,我都想尝试一番;而今,这些推测已成为肯定的事实,我还能不全力以赴么?……”

  “你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船长。依我看,你对在这一海域航行具有丰富的经验,这更增加了我们成功的可能。”

  “这当然,杰奥林先生!不过,越过极地大浮冰以后,对我也好,对很多其他航海家也好,都还是个必然王国啊!”

  “必然王国?……也不绝对是,船长。我们掌握了威德尔极为可靠的航行报告,我再补充一点,还有阿瑟·皮姆的航行报告。”

  “对!……我知道!……他们都曾谈到自由流动的海洋……”

  “怎么?你不相信吗?……”

  “不!……我相信!……是的!自由流动的海洋是存在的,而且有的道理很有分量。其实,很显然,这些被称之为冰原和冰山的大冰块,不可能在海面上形成。是海浪产生的剧烈而无法抵挡的力量,将这些大冰块从陆地上或高纬度的岛屿上分离出来。然后水流将这些冰块带往温暖的水域。到那里,撞击损坏了冰块的棱角,底部和中部受到温差的影响,在较高的温度中自行解体。”

  “这是显而易见的。”我回答说。

  “所以,”兰·德伊船长继续说下去,“这些冰块并非来自极地大浮冰,而是在漂流过程中遇到了极地大浮冰,有时将大浮冰撞碎,穿越了它的航道。此外,不应根据北极情况来推断南极。两极的情况不尽相同。所以库克能够断言,他在格陵兰海面上,即使在纬度比这还高的地区,也从未见过与南极海中冰山相类似的现象。”

  “这是什么原因呢?……”我问道。

  “估计是由于在北极地区,南风的影响占主导地位。南风夹带着美洲、亚洲和欧洲高温的因素到达北极,有助于提高大气的温度。而这里,最近的陆地为好望角、巴塔戈尼亚和塔斯马尼亚的顶端,几乎无法改变气流。所以在南极地区温度较为整齐划一。”

  “这个见解很重要,船长,它也证明了你关于自由流动的海洋的看法……”

  “是的……自由流动……至少在极地大浮冰后面十几度的范围内是自由流动的。所以,我们首先要越过极地大浮冰。一旦过去,最大的困难就已经战胜……你说得对,杰奥林先生,威德尔已明确承认这个自由流动的海洋是存在的……”

  “阿瑟·皮姆也承认,船长……”

  “对,阿瑟·皮姆也承认。”

  从十二月十五日开始,随着浮冰数量的增加,航行也更加困难。不过,海风仍是顺风,在东北与西北之间变化,从来没有表现出要变成南风的趋势。船只无时无刻不在冰山与冰原之中绕来绕去,没有一夜不是减速航行——夜间操作自然艰难而危险。有时风力很强,就需要减帆。沿着块块浮冰边缘,只见海水泡沫翻腾,浮冰上洒满浪花,有如浮岛上的岩石。这却不能阻止浮冰前进。

  有几次,杰姆·韦斯特测量了方位角,根据他的计算,冰块的高度一般在十到一百杜瓦兹之间。

  我完全同意兰·盖伊船长对这个问题的见解,即体积如此巨大的冰块只能沿海岸形成——可能是极地大陆的海岸。但是,很显然,这块大陆,有深深凹进其中的小湾,有分割大陆的海湾,有切割大陆的海峡。正因如此,“珍妮”号才得以到达扎拉尔岛的位置上。

  总之,不正是存在着极地,才阻碍着探索者实现他们一直挺进到北极或南极的意图么?不正是极地使冰山有了牢固的支点,到解冻时节便分离出来么?如果北极和南极的圆顶只有海水覆盖,船只不是早就可以打开通道了么?……

  所以,可以断言,“珍妮”号的威廉·盖伊船长一直深入到83度纬线上,要么是航海家的本能,要么是偶然的机遇引导着他,他一定是沿着某一海湾溯流而上的。

  双桅船在运动着的大块浮冰中间穿行,船员们初见,自然颇感新奇。至少新船员是如些。对老船员来说,已不是初次的新鲜经历了。对航行中这些未曾料到的事,他们很快也就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

  需要非常细心加以组织的,正是不间断的警戒。杰姆·韦斯特让人在前桅顶上装置一个大琵琶桶——人们叫它“喜鹊窝”——不断有桅顶了望员在那里值班。

  有不大不小的海风帮忙,“哈勒布雷纳”号飞快前进。气温尚可忍受,约华氏42度(摄氏零上4度到5度)。危险来自浓雾。浓雾经常飘在冰块拥塞的海面上,要避免碰撞就更加困难。

  十六日白天,船员们已感到疲惫不堪。流冰和浮冰群之间只留下狭窄的通道,弯弯曲曲,常有急转弯,不得不经常变换前下角索。

  每小时内有四、五次,响起这样的命令:

  “转船首,迎风行驶!……

  ——急转弯!”

  守舵人在舵轮上不得空闲,水手们则不断地变换第二层帆、第三层帆,使之正面吃风,或用绞链制动低帆。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一个人干活怄气,亨特表现尤为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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