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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马车夫和向导同时发出尖叫。两个人飞身沿着城堡小路紧随疾驰的马车追了下去。他们要冒着或者被车轮碾得粉身碎骨的危险,或者被阴暗丛林中树枝刺得遍体鳞伤的危险。

  “达当脱先生……达当脱先生!……”马塞尔·罗南拼尽全力大声呼喊,“他要没命啦!……快跑,让,快跑!”

  “是的,”让·塔高纳回答道,“不过这倒是一个想不到的机会。”

  不管这是不是一个机会,总之必须抓住马匹……不管是马还是骡子,反正必须抓住。此时马车以极快的速度奔跑,几乎没有什么希望能把它们抓住。

  马车夫、向导、两个年轻人以及赶来的几个农民正以最快速度向前追赶。

  此时此刻克劳维斯·达当脱依然保持着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丧失的冷静。他一只手用力抓紧缰绳,向后拉去,试图将马车控制住。为了脱离危险,他很想身体向前跳下马车,可是在后边追赶的人来看,更想阻止他跳下马车。

  坡路倾斜得更厉害了,马车也奔跑得更迅疾了。克劳维斯·达当脱始终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驾驶马车沿直线奔跑。他暗地思忖,狂奔的马车肯定要撞在城堡围墙上,不可能穿过任何一个城门。一旦松开缰绳跳出车外逃生,他太清楚会落得什么结果。此时最好留在车内,任马车翻倒,四轮朝天或者撞在路边的物体上。

  这几匹该死的骡子不顾一切向前奔跑,其速度在巴利阿里人记忆中,在马略尔卡岛乃至整个群岛都不曾有过。

  跑过平原地区后,马车又沿着城墙走上了更不幸的之字形路。此时马车像山羊一样疾奔,像袋鼠一样跳跃,它从城门外一闪而过,一直跑到了城市东北角的班塔达门。

  必须承认,两匹骡子非常熟悉这个城门,因为它们毫不迟疑地就跑了过去。人们看得很清楚,两匹骡子既不是听从驾车人的吆喝,也不是听从驾车人手中的缰绳。两匹牲口驾着马车狂奔不已。它们全然不顾及行人的呼喊,在各个城门穿来穿去,在邻近街道上横冲直撞。这两个闹恶作剧的家伙好像双方心领神会:我们爱怎么跑就怎么跑,除非马车翻倒,否则就听天由命吧!

  马车在城市的一个地方,一个真正的迷宫迷路了。可是兴奋异常的牲口却以加倍的劲头向前冲去。

  从一些房屋里,从一些店铺中,人们声嘶力竭地在喊叫。从窗口中露出了人们大惊失色的面孔。整个城区好像回到了几个世纪前,那时呼喊声响彻了全城:“摩尔人来了!……摩尔人来了!……”在这些通向修士大街的狭窄曲折的街道上不发生事故才怪呢!

  克劳维斯·达当脱依然在试图控制马车。为了减缓马车狂奔的速度,他向后拉紧缰绳,全然不顾缰绳会断开,或自己的胳膊会折断。事实上,他把缰绳拉得很紧,几乎使他处于脱离马车的危险境地。

  “这两匹混帐牲口!这辆倒霉的马车!”他心里想道,“我看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停住车辆。它们每匹牲口都有四条腿啊!……跳车吧,跳车吧!”

  实际上在贝勒维尔城堡,以及到了港口时他都可以跳车。马车曾差一点儿掉进海湾,不过那样肯定会使牲口恢复平静。

  马车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一会儿冲到奥利瓦尔广场,一会儿又绕广场兜圈,好像在竞技场跑道上的古罗马双轮战车。不过这是一场既没有对手也没有奖金的比赛。

  在这个广场上曾有三四个警察抓住了牲口,同牲口进行了捕斗,不过最后还是徒劳无功!……他们想制止这场灾祸继续的努力毫无成效。一个警察被掀翻在地,虽没受伤却也站不起来了,其他人被甩在了后边,总之马车以越来越快的速度疾奔,好像有意要冒犯一下禁止牲口伤人的法律。

  必须承认,狂奔的马车即将停止——不过却是灾难性的停车方式——因为马车跑上了奥利瓦尔大街。

  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中间,有一道15级台阶的阶梯。如果这条街不通车的话,这倒是一个最好的地方。

  越来越大的惊叫声中又搀杂进了狗的狂吠。此时疯狂的牲口已不在乎这几级台阶!马车的车轮踏上了台阶,颠簸使车身断裂,变成碎片。

  这实在是不可能啊!尽管马车数次翻滚,尽管车身拖拉在后边,尽管车轮拖延牲口的速度,尽管克劳维斯·达当脱在罕见的翻滚中始终没有松开缰绳,可是两匹牲口没有停下来,仍在一前一后狂奔。

  在马车后边聚集着越来越多的人群,里边有马塞尔·罗南、让·塔高纳、向导、马车夫,他们虽然始终在后边追赶,却还是看不见他们。

  驶过奥利瓦尔大街后,是圣米盖尔大街,阿伯斯多广场。在这个广场,一匹牲口倒下了,很快又安然无恙地站了起来。以后又是帕拉特丽亚大街,又是圣厄拉丽广场。

  “很明显,”克劳维斯·达当脱心里想,“马车肯定会到陆地尽头停下来。我猜想到了帕尔玛海湾大概是它们的终点!”

  在圣厄拉丽广场矗立着耶稣受难教堂。对巴利阿里人来说,是特别受到崇拜的圣地。在不久前,这座教堂还被当做避难所,收容了那些各地赶来的罪犯,以躲避警察局的追捕。

  这次教堂有幸收容的不是罪犯,而是没有从马车上摔下来的克劳维斯·达当脱。

  这时圣厄拉丽教堂的富丽堂皇的大门完全敞开着,信徒们挤满了教堂。他们正在作弥撒,并已接近了尾声。司祭转身向着虔诚的信徒高举双手行赐福礼仪。

  当马车跳跃着驶进教堂大厅中间时,人群喧嚣四起,惊恐不安,到处是恐怖的喊叫声。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马车在祭坛前的阶梯前突然停住,而此时神父正在大声祷告:

  “愿圣神赐福。”

  “阿门!”一个声音响彻了大厅。

  这个声音是这个佩皮尼昂人的回答,他恰好得到了赐福。

  由于相信奇迹发生,以及在这个宗教深入人心的地区发生如此事件,人们很自然地在每年4月28日,在圣厄拉而教堂中举行神圣马车的弥撒庆祝仪式。

  一个小时后,马塞尔·罗南和让·塔高纳在米拉马尔街的一个建筑物附近赶上了克劳维斯·达当脱。这位真正的男子汉正要去休息以消除刚才的紧张与疲劳。当问话涉及到他的坚强性格时,他一点儿激情也没有。

  “您真棒,达当脱先生!”让·塔高纳大声说。

  “年轻朋友们,”这位当天的英雄说,“只不过是在一辆跑动的车上晃了晃。”

  “您平安无事吧?”马塞尔·罗南问。

  “没事儿……一点儿事也没有。我从没有这么健康过!……为你们的健康干杯,先生们!”两个年轻人喝干了这种著名的尼撒兰酒。这种酒的名气也远远超出了巴利阿雷群岛。

  当让·塔高纳和他的堂兄在一起时,他说:

  “又丢失了一次机会!”

  “不会的,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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