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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等一下!”她说,这三个字使两个仆人呆呆地立在门口,“我刚才给你们说的话,只有你们知道和我知道,我,我不会说出去。如果有人知道了,那就是你们中的一个说出去的,到那时候,你们两个人都活不了,去吧。”

  卡特琳询问两个总督时就没有那么坦率了。她对他们说,公爵从某一个人那里听到一件很坏的消息,使他非常不安,这就是他生病的原因,还对他们说公爵如果能够再把这些人找来问问,一定能够从惊慌中恢复过来。

  两位总督派人到城里、公园里和近郊搜查。谁也说不出雷米和狄安娜的下落。

  只有亨利知道这桩秘密,而且他如果说出来也决不会有任何危险。

  这一整天,蒂埃里城堡和全省里流传着可怕的消息,有人说得头头是道,有人添枝加叶或者掐头去尾。各人按各人的性格和爱好来解释公爵突然遭到的意外。

  不过,除卡特琳和德·布夏日外,没人知道公爵已经死定了。这个不幸的亲王,声音和知觉都没有恢复,或者更确切地说,他毫无恢复知觉的迹象。

  国王在世界上最怕见到这种凄惨的情景,他打算动身回巴黎,可是王太后不赞成离开,结果整个宫廷的人只好留在城堡里。来了很多医生。只有米隆猜到了病因,认为病情很严重。不过他是一个善于奉承的廷臣,决不会说出真情,特别是在他看到卡特琳的眼色以后。

  到处都有人询问他,他回答说德·安茹公爵先生一定是遇到十分伤心的事,受了很沉重的打击。

  因此,他没有连累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这是很难办到的。亨利三世要他肯定或者否定地回答下面这个问题:

  “公爵能活吗?”

  “三天以后,我给陛下回答,”这位医生说。

  “对我,您怎么说呢?”卡特琳悄悄问他。

  “对您,夫人,那就不同了。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

  “回答什么?”

  “陛下问我什么,我就回答什么。”

  “我的儿子哪天会死,米隆?”

  “明天晚上,夫人。”

  “这么快!”

  “啊!夫人,”医生低声说,“用的剂量太重。”

  卡特琳把手指按在嘴唇上,看了一眼垂死的人,低声说出那个不祥的词儿,

  “命运!”

  九十 慈惠修女

  伯爵在接近谵妄和死亡的状态中,过了一个可怕的夜晚。然而,他忠于他的职守,一听到通报国王驾临,他就起床,到铁栅栏门旁去迎接国王,这我们前面已经说过了。可是在向国王陛下致敬,向王太后行礼,跟海军元帅握手以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不是为的寻死,而是为的坚决实行他那个任什么也无法阻止的计划。

  因此,在上午十一点钟左右,也就是说,当“德·安茹公爵病得快死了!”这个可怕的消息传开,大家撇下给这桩意外事件弄得张皇失措的国王,纷纷走开的时候,亨利去敲他哥哥的房门,他哥哥夜里一部分时间是在大路上过的,刚刚回到自己的屋里。

  “啊!是你,”儒瓦约兹半睡半醒地问,“有什么事?,

  “我来向您告别,哥哥,”亨利回答。

  “怎么,告别?……你要走?”

  “是的,哥哥,我要走;我想,再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留在这儿了!”

  “什么,再没有什么事情了?”

  “一点不错;您希望我参加的那些庆祝活动不会举行,我的诺言也就解除了。”

  “您错了,亨利,”海军元帅回答,“昨天我不允许您走,今天我更不允许了。”

  “好吧,哥哥,不过这样一来,我会在这一生头一次因为不听从您的命令,不尊重您而深感痛苦。因为从此刻起,我向您宣布,安纳,任什么也不能再阻止我出家修道。”

  “可是从罗马来的特许证怎么办?”

  “我到修道院去等它。”

  “说真的,您的确发疯了!”儒瓦约兹一边大声说,一边站起来,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

  “正相反,我亲爱而尊敬的哥哥,我是所有的人里面最明智的一个,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清楚我做的事。”

  “亨利,您答应过我一个月。”

  “不行了,哥哥。”

  “再等一个星期。”

  “一个钟头也不行。”

  “可是,你非常痛苦,可怜的孩子!”

  “正相反,我不再痛苦了;正因为这个缘故,我看出痛苦是无法医治的。”

  “不过,我的朋友,这个女人毕竟不是石头人,是可以被打动的,让我来说服她。”

  “您别做不可能做到的事,安纳;况且,即使她现在让自己被说服了,我也不会再同意去爱她。”

  “嗨!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是这样,哥哥。”

  “怎么!如果她要你,你也不要她了?这真是发疯,见鬼!”

  “啊!不要,真的不要了!”亨利大声喊起来,脸上显出惊恐的表情,“在这个女人和我之间,什么也不可能存在了。”

  “这是什么意思?”儒瓦约兹吃惊地说,“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好,说出来,亨利;你很清楚,我们之间从来是没有秘密的。”

  亨利担心自己说得太多了,还担心自己没有控制住刚才流露出的感情,深怕已经打开了一扇门,通过这扇门,他哥哥的眼睛可以一直看到他藏在心中的那桩可怕的秘密。他因此走向相反的一个极端,正像在这种情况下常会发生的那样,为了弥补他刚才脱口说出的不谨慎的话,他说出一句更加不谨慎的话。

  “哥哥,”他说,‘不要再逼我,既然这个女人现在属于天主,她就不会再属于我了。”

  “蠢话!无稽之谈!这个女人,一个修女!对您撒过谎。”

  “不,哥哥,这个女人没有对我撒谎,这个女人是慈惠修女,因此我们不要再谈她了,让我们敬重每一个投身到天主怀抱里的人。”

  安纳有足够的力量控制住自己,没有在亨利面前流露出他听到这几句泄露秘密的话感到的高兴。

  他接着说:

  “这可是新鲜事,因为您从来没有对我谈起过。”

  “确实是新鲜事,因为她是最近才出家当修女的,不过,我完全可以肯定,她的决心跟我的决心一样,是不会改变的。因此,不要再留我了,哥哥,像您爱我那样拥抱我吧;让我对您的亲切关怀、您的耐心和您对一个可怜的疯子的无限深厚的爱表示感谢,再见!”

  儒瓦约兹望着他弟弟的脸,他就像一个深怀同情而且指望自己的同情可以说服别人的那样望着他弟弟。

  不过,亨利在这种同情面前没有动摇,他用他那忧郁的不变的微笑作为回答。

  儒瓦约兹拥抱弟弟,放他走了。

  “去吧,”他对自己说,“一切还没有结束,不管你去得多么急,我很快就会赶上你。”

  他去找国王,国王正在床上用早餐,希科陪在身边。

  “你好!你好!”亨利对儒瓦约兹说,“我非常高兴看见你,安纳,我担心你会整天躺着睡觉,懒骨头!你的弟弟怎么样了?”

  ‘唉!陛下,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来跟您谈谈我的弟弟的事。”

  “哪一个弟弟?”

  “亨利。”

  “他仍旧想去当修士吗?”

  “比任何时候都想。”

  “他进修会?”

  “是的,陛下。”

  “他做得对,我的孩子。”

  “是的,从这条路可以很快地到天堂上去。”

  “啊!”希科对国王说,“从你弟弟走的那条路到天堂去还要快。”

  “陛下,您允许我提一个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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