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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雷米,我相信我对你说过,我有个面罩,我相信你对我说过,你有一把刀?”

  “这是真的,夫人,”雷米说,“我开始相信天主是和我们结伙来惩罚恶人的。”

  说完,他从楼梯上喊奥里依:

  “先生,先生!”

  “嗯!”奥里依问。

  “嗯,我的女主人谢谢德?布夏日伯爵先生对她的安全如此关注,她怀着感激的心情接受您殷勤的帮助。”

  “很好,很好,”奥里依说,“请您通知她马已经备好了。”

  “来吧,夫人,来吧,”雷米说,一边把胳膊伸给狄安娜。奥里依手里拿着一盏灯,站在楼梯底下等着,急切地想看到陌生女人的脸。

  “见鬼!”他喃喃地说,“她戴着面罩。啊!不过,从这儿到蒂埃里城堡,丝带会被磨坏,……或者会被割断的。”

  七十七 旅途

  三个人上路了。

  奥里依对雷米装出绝对平等的口气,而对狄安娜装出极其恭敬的态度。

  但是雷米很容易看出,这种恭敬的态度是别有所图的。

  事实上,在一个女人上马下马时为她执住马镫,无微不至地注意她的每个动作,从不放过一个为她拾起手套或者扣上披风搭扣的机会,这些都是一个情人,一个仆人,或是一个好奇的人所扮演的角色。

  在拾起手套时,奥里依看见了手,在扣披风搭扣时,他朝面罩里面望去,在执住马镫时,他故意找机会看看这张脸,亲王在他混乱的记忆中没能认出这张脸,但是他奥里依却有精确的记忆,自信能认出它。

  可是这个音乐家遇到了劲敌;雷米竭力显示出为他的女伴效劳是他份内的事,对奥里依的献殷勤流露出明显的嫉妒。狄安娜本人呢,好像并没有疑心到这种殷勤的原因,她支持被奥里依看作是一个老仆人并想分担其一部分工作的那个人,她请奥里依让雷米一个人去干该干的事。

  奥里依落到了在漫长的旅途中盼望阴天和下雨,在歇脚的时候希望吃饭的地步。

  然而他的期待落空了,下雨或是出太阳都不发生影响,面罩始终留在脸上,至于吃饭,年轻女人总是分开在另外一个房间里吃。

  奥里依明白了,如果说他没认出来,那么他倒是被认出来了,他试过从锁眼里张望,但是夫人永远不转身把背对着门;他试过从窗口张望,但是发现窗前挂着厚实的窗帘,或者,如果没有窗帘的话,也挂着两个旅人的披风。

  盘问也好,行贿的尝试也好,在雷米身上都没有奏效;这个仆人声称这是他女主人的意愿,因此也是他的意愿。

  “这么说,所有这些预防措施都是对付我一个人的?”奥里依问。

  “不,对付所有的人。”

  “但是,德·安茹公爵先生就看见过她,那会儿她并没有藏藏掖掖呀。”

  “偶然,纯粹是偶然,”雷米回答,“而且正因为我的女主人无意中被德·安茹公爵先生看见了,她才这么处处小心,不让任何人再看见。”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旅程已近终点,由于雷米和他的女主人处处小心,奥里依的好奇心始终没有能够得到满足。庇卡底已经出现在旅行者的眼前。

  这三四天来,奥里依使尽了种种手段,赔笑脸,使性子,献殷勤,还几乎使用了暴力,他已经开始丧失耐性,品性中的邪恶本能渐渐地占了上风。

  可以这么说,他已经明白,在这个女人的面纱后面,藏着一桩生死攸关的秘密。

  有一天,他稍稍落后一点,跟雷米走在一起,重新又想贿赂,被雷米照老规矩拒绝了。

  “好吧,”奥里依说,“总有一天要让我见见你的女主人吧。”

  “一点不错,”雷米说,“不过得是她愿意,而不是您愿意的那一天。”

  “可是,如果我使用暴力呢?”奥里依说。

  一道无法抑制的光芒从雷米的眼睛里射出来。

  “试试看!”他说。

  奥里依瞧见了这道光芒;他明白了这个被他当成老头的人身上蕴藏着多么充沛的一股力量。

  他放声笑了起来。

  “我真是疯了!”他说,“她是谁管我什么事?她确实是德?安茹公爵先生见过的那个女人,是不是?”

  “没错!”

  “就是他告诉我要给他带到蒂埃里城堡去的那个女人?”

  “对。”

  “嗯,我知道这些就够了,爱上她的可不是我,而是王爷,只要你们别打算逃走,别打算从我手里跑掉……”

  “您看我们的样子像吗?”雷米说。

  “不像。”

  “我们看上去一点不像,心里也根本没有这种打算,所以即使您不在这儿,我们也会继续往蒂埃里城堡去的;要是公爵想见见我们,那么我们,我们也想见见他。”

  “这样的话,”奥里依说,“那可是再好没有了。”

  随后,他好像是想核实不改变路线确是雷米和他女伴的真正愿望,说:

  “您的女主人是否想在这儿歇一会儿?”

  说着他指指路边的一家客店。

  “您知道,”雷米对他说,“我的女主人不到城里是不停的。”

  “这我看到了,”奥里依说,“但是没有引起注意。”

  “就是这样。”

  “嗯,我可没起过誓,我歇一会儿,你们继续朝前走吧,我会赶上来的。”

  奥里依给雷米指了路,下马走近店主人,店主人已经十分恭敬地迎着他走过来,像是认识他似的。

  雷米赶上了狄安娜。

  “他对您说些什么?”年轻女人问。

  “提出他那个老在提的愿望。”

  “想看见我?”

  “是的。”

  狄安娜在面罩后面笑了一笑。

  “您得当心,”雷米说,“他恼羞成怒了。”

  “他不会看见我的。我不愿意,这就是说他只能一无所获。”

  “可是您一旦到了蒂埃里城堡,他不就见到您除掉面罩了吗?”

  “那有什么关系,如果除掉面罩对他们已经为时过晚的话?再说主子没有认出我。”

  “是的,可是奴才会认出来的。”

  “你也看到,直到现在,我的声音和举止都没有引起他疑心。”

  “尽管如此,夫人,”雷米说,“一个星期以来对于奥里依存在的这些谜,对于亲王不曾存在过,它们不曾激起过他的好奇心,也不曾唤醒过他的记忆,可是这一个星期来,奥里依一直在思索、盘算、估计,一看见您就会打动他那已经完全醒过来的记忆;如果说他现在还没有认出您,那么他以后会认出您的。”

  说到这儿,他们的谈话给奥里依打断了。奥里依抄了一条近路,在后面跟着,眼睛紧紧地盯住他们,冷不防地一下子出现在他们跟前,存心想攫住他俩谈话的片言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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