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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这是没有根据的猜想,”市长接着说,“我亲自用一副从斯特拉斯堡来的精良的望远镜,观察过军营。大炮好像用钉子固定在地上,士兵们在准备睡觉,情绪上没有一点激动的表示。德·安茹公爵先生在他的营帐里举行晚宴。”

  陌生人又朝奥兰治亲主望了一眼。这一次他似乎觉着沉默者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伴随这微笑,同时两个肩膀还有一个勉强可以看出的轻蔑的动作。

  “啊!先生们”陌生人说,“你们完全错了。别人在此刻为你们准备的不是一次悄悄的玫击,你们将要遭受的是一次真正的攻击。”

  “真的吗?”

  “你们的计划,在你们看来十分合理,可是不完善。”

  “不过,王爷……”市民们说,他们因为别人好像对他们战略方面的学识感到怀疑,觉得很丢脸。

  “不完善,”陌生人接着说,“在这一点上,你们预料到会有一次袭击,而且还为这件事采取了预防的措施。”

  “不错。”

  “好吧,这次袭击,先生们,如果你们相信我……”

  “说下去,王爷。”

  “你们将不是等待袭击,而是进行袭击。”

  “好极了!”奥兰治亲王大声说,“说得对。”

  “在这时候,”陌生人继续说,他从这时候起明白了能从亲主那里得到支持,“德·儒瓦约兹先生的军舰已经做好出航准备了。”

  “您怎样知道的,王爷?”市长和参加会议的其他成员同时大声问。

  “我知道,”陌生人说。

  怀疑的低语声就像一阵微风在会场中刮过,不过,尽管声音很轻,也没有逃过这位精明的军人的耳朵,他刚给引上舞台,十之八九要在这个舞台上扮演第一角色。

  “你们不相信吗?”他非常镇静地问道,他已经习惯于同各种担忧、各种自尊心和各种市民的偏见作斗争。

  “既然您这么说,我们就不怀疑,王爷。不过,请殿下允许我们说……”

  “说吧。”

  “如果真的如此……”

  “怎样呢?”

  “那我们应该会得到消息。”

  “从谁那儿?”

  “从我们的海军密探。”

  这时候,有一个人被传达推着,步子沉重地走进大厅,他恭恭敬敬,一半是朝市长,一半是朝奥兰治亲王,在光滑的石板地上走了几步。

  “啊!啊!”市长说,“是你,我的朋友?”

  “是我,市长先生,”新来的人说。

  “王爷,”市长说,“他就是我们派去侦察的人。”

  这一声“王爷”不是对奥兰治亲王说的,密探听见了,又是吃惊,又是高兴,连忙朝前走了几步,好更清楚地看看这位给人用这个头衔称呼的人。

  新来的人是一个弗朗德勒水兵,这种典型的人很好认,样样很突出:方脑袋,蓝眼睛,短脖子,宽肩膀。他两只粗大的手揉着他那顶湿淋淋的羊毛无边软帽,等他走到军官们的跟前以后,石板地上留下了一道很宽的水迹。

  这是因为他的粗布衣服完全湿透,在往下滴水。

  “啊!啊!好一个泅水回来的勇士,”陌生人一边瞅着这个水兵,一边说,他的那种成为习惯的威严态度能一下子使士兵和仆人敬服,因为在威严的态度中同时包含着命令和仁慈。

  “是的,王爷,是的,”水兵急忙说,“埃斯考河河面宽阔,水流又急,王爷。”

  “说吧,戈埃,说吧,”陌生人继续说,他懂得,称呼一个普通的水兵的名字这种恩宠的表示有多么高的价值。

  因此从这时候起,在戈埃眼里,好像只有陌生人一个人存在,他对陌生人说话,尽管他是另外一个人派去的,也就是说他应该向另外一个人报告他执行任务的情况。

  “王爷,”他说,“我乘着我那条很小很小的船出发,凭着口令从我们的军舰在埃斯考河上形成的障碍中通过,一直划到那些该死的法国人那儿。啊!请原谅我,王爷。”

  戈埃停住不再说下去。

  “说下去,说下去,”陌生人微笑着说,“我只不过是半个法国人,因此,我只能算半个该死。”

  “好吧,王爷,既然您肯原谅我……”

  陌生人点了点头,戈埃继续说:

  “我在黑夜里划着用布包着的桨,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叫喊:‘喂,小船,您要干什么?’我以为这是在招呼我,我正要找句什么话来回答,又听见后面有人叫喊,‘海军元帅的船。’”

  陌生人朝军官们望着,同时用头做了个动作,意思是说:“我对你们怎么说的?”

  “就在这同一瞬间,”戈埃继续说,“我正打算掉转船头,觉着给猛地撞了一下。我的小船沉了,水淹没了我的头,我滚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不过,埃斯考河的旋涡认出我是个老朋友,我重新见到了天空。的的确确是海军元帅的小船,它正送德·儒瓦约兹先生上船,从我头顶上过去。现在,只有上帝知道我怎么没有给撞得粉身碎骨或者淹死在水里。”

  “谢谢,勇敢的戈埃,谢谢,”奥兰治亲王说,他看见自己的预见已经证实,非常高兴,“下去吧,不要说出去。”

  他伸出胳膊,把一只钱袭放在戈埃手里。不过,这个水兵似乎还等着什么,他等的是陌生人示意他离开。

  陌生人朝他做了个亲切的手势,戈埃离开了。显然这个手势比奥兰治亲王的赠与还叫他感到满意。

  “好,”陌生人问市长,“你们对这个报告怎么说?你们还不相信法国人在做出航的准备?你们认为德·儒瓦约兹先生从营地到旗舰上去,是为了在船上过夜吗?”

  “可是,您已经猜到了,王爷。”市民们齐声说。

  “并不比奥兰治亲王猜到的多,我可以肯定,他在一切方向上跟我意见一致。不过,我像殿下一样,我掌握很多情况,特别是我了解那一方面的人。”

  他用手指了指海边圩地。

  “因此,”他继续说,“今天夜里要是看不到他们进攻,那我才会感到奇怪呢。好,你们要做好准备,先生们。因为,如果你们给他们时间,他们会认真地进攻的。”

  “这些先生们会公正地承认,我在王爷您到达以前对他们说的,正是您现在对他们说的。”

  “不过,”市长问,“王爷认为法国人会怎样进攻?”

  “有这些可能性:步兵是天主教徒,他们将单独作战,也就是说,他们会从一个方面进攻。骑兵是加尔文派教徒,他们也将单独作战。这是两个方面了。海军属于德·儒瓦约兹先生,他从巴黎来;宫廷知道他抱什么目的来的,他要参加战斗,分享光荣。这是三个方面了。”

  “那就让我们组成三支部队,”市长说。

  “组成一支部队,先生们,把你们所有最好的士兵组成一支部队,让那些你们怀疑他们能够在平地作战的人守卫城墙。然后,你们率领这支部队,在法国人最没有料到的时候发动一次猛烈的出击。他们总想着要攻打别人,没想到给人抢了先,自己挨了打。如果你们等着他们来进攻,你们就完了。因为在进攻中,法国人是无敌的,正如你们,先生们,在平地上保卫你们城市,不让敌人接近你们的城市,你们也是无敌的。”

  弗朗德勒人的一张张脸都露出了喜色。

  “我先前怎么说的,先生们?”沉默者说。

  “我居然能跟当代第一统帅的意见不约而同,”陌生人说,“真是感到无上荣幸。”

  两人恭恭敬敬地互相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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