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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十个埃居!”佩蒂纳克斯重复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向他的跟班看去;“您听见吗,萨米埃尔先生?”

  可是萨米埃尔先生已经不存了。

  “啊!不过,”德·卢瓦涅克先生说,“我觉得这个旧货商弄得不好会上绞刑架!”

  “哦!他可是个好人,又客气又随和,”富尔尼雄太太说。

  “可是他收了这么些废铁干什么呢?”

  “他再称分量卖掉。”

  “称分量卖掉!”卢瓦涅克说,“您说他给您十个埃居?换的是什么?”

  “一副旧护胸甲和一顶旧头盔。”

  “咱们就算两样东西有二十斤重吧,那就是说每斤要值到半个埃居。好家伙!这正像我的一位熟人说的,其中必有奥妙!”

  “我干嘛不能把这位正直的商人带到我的城堡去呢!”夏拉勃尔两眼炯炯发光地说,“我可以卖给他三千斤的头盔、臂铠和护胸甲。”

  “怎么!您要把祖先的盔甲都卖了?”圣马利纳用揶揄的语调说。

  “啊!先生,”厄斯塔施·德·米拉杜说,“这您就错了,那是神圣的遗物哪。”

  “呵!”夏拉勃尔说,“眼下,我的祖先们早已成了遗物,除了弥撒不再需要什么别的东西了。”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这应该归功于勃艮第(法国东部地区名。)红酒,富尔尼雄还在里面加了香料,更引得大家开怀畅饮。

  喧闹声进入了高音区,盘子叮叮当当地响,每个加斯科尼人的脑子都眩晕地转着,朦胧的醉眼看出去,把一切都看得很美好。只有两个人除外。米利托尔在想着那一跤之仇,卡曼日在想着年轻侍从。

  “这儿有不少快活的人,”卢瓦涅克对邻座的人说,那人刚好是埃尔诺通,“而他们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卡曼日回答。“的确,就我来说,算得个例外,我感不到半点儿快活。”

  “就您来说,您错了,先生,”卢瓦涅克又说,“巴黎对许多人来说是一座金矿,一个充满荣誉的天堂, 一个极乐世界,您也是他们中间的一个。”

  埃尔诺通摇着头。

  “好吧,您说说看吧。”

  “您别笑话我,德·卢瓦涅克先生,”埃尔诺通说;“您手里看来掌握着操纵我们中间绝大部分人的提线,请您至少帮个忙,别让埃尔诺通·德·卡曼日子爵在木偶戏里上场了吧。”

  “我要给您帮的忙还不止这个呢,子爵先生。”卢瓦涅克躬身施礼说,“在所有的人中间,我第一眼就把你们俩区分出来了,您的眼神高尚而温和,那边那位年轻人的眼神奸诈而阴沉。”

  “您说的是……?”

  “德·圣马利纳先生。”

  “这样区分的原因是什么呢,先生?如果我这样问还不至于显得我过于好奇的话。”

  “原因是我认识你们,如此而已。”

  “我?”埃尔诺通吃惊地说,“您认识我?”

  “您和他,他和所有在场的人。”

  “这可真奇怪。”

  “不错,可是这是必要的。”

  “为什么这是必要的?”

  “因为一个领头的应该认识他手下的兵。”

  “那这些人……?”

  “明天就都是我的兵。”

  “我还以为德·艾佩农先生……”

  “嘘!在这儿别提起这个名字,或者不如说在这儿谁的名字也别提起;竖起耳朵,闭上嘴巴,既然我答应处处帮您的忙,您就把这个劝告当作先给您的一点好处吧。”

  “谢谢,先生。”埃尔诺通说。

  卢瓦涅克揩一揩唇髭,站了起来。

  “先生们,”他说,“既然四十五位同乡碰巧聚住这儿了,让咱们斟满这西班牙红酒,为在座各位的成功干杯!”

  这个提议激起一阵狂热的掌声。

  “大多数人都醉了,”卢瓦涅克对埃尔诺通说;“趁这机会叫每个人讲讲自己的经历,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可惜咱们没时间。”

  随后他提高嗓音说:

  “喂!富尔尼雄老板,让所有的妇女、孩子和仆人都出去。”

  拉迪尔嘀咕着站起来;她还没吃完餐后点心。

  米利托尔坐着不动。

  “那边的没听见码?……”卢瓦涅克带着不容辩驳的神气看了一眼,说,“好啦,好啦,到厨房去吧,米利托尔先生。”

  过一会儿,餐厅里只剩下四十五位来宾和德·卢瓦涅克先生。

  “先生们,”卢瓦涅克说,“你们每个人都知道,或者至少猜到了,是谁叫你们到巴黎来的。好,好。别喊出他的名字来;你们心里都知道,这就够了。你们也知道你们是来听从他的差遣的。”

  餐厅各处响起一片嗡嗡的表示赞同的声音;不过,由于每个人只知道与己有关的事,而不知道邻座的人也跟他一样是被同一个力量驱使到这儿来的,他们此刻都不胜惊讶地相互面对面看着。

  “好了,”卢瓦涅克说;“你们待会儿再相互看吧,先生们。别急,你们会有时间相互认识的。那么,你们是来听从那个人的差遣的。这一点你们都承认吗?”

  “是啊!是啊!”四十五个人嚷道,“我们都承认。”

  “那好,要你们做的第一桩事,”卢瓦捏克接着说,“是从这个客栈悄悄地出去,住到给你们指定的那个住所去。”

  “给所有的人指定的?”圣马利纳问。

  “给所有的人指定的。”

  “咱们都是被召到这儿来的,咱们在这儿都是平等的?”佩迪卡接上去说,他的两条腿已经站不稳,为了保持重心的平衡,他只得把胳膊勾住夏拉勃尔的脖子。

  “当心点,”夏拉勃尔说,“您把我的短袄弄皱了。”

  “对,都是平等的,”卢瓦涅克说,“在主人的意旨面前,我们都是平等的。”

  “喔!喔!先生,”卡曼日涨红着脸说,“对不起,没有人对我说过德·艾佩农先生是我的主人。”

  “您等一等。”

  “当初我理解的不是这么回事。”

  “您倒是等一等嘛,该死的犟脑袋瓜!”

  听到这句话,绝大部分人出于好奇静默下来了,另外一部分人由于很不耐烦也静默下来。

  “我还没对你们说谁是你们的主人,先生们……”

  “是的,”圣马利纳说;“可是您已经说了我们要有一位主人。”

  “大家都会有一位主人!”卢瓦涅克高声说;“要是你们的神气那么高傲,对刚才提到的先生还不能感到满足,那么你们就再往上想吧;我非但不禁止你们这么想,而且同意你们这么想。”

  “国王,”卡曼日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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