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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因为你们没有带仆人,一间上房满了,结果我的两间下房就得空着。我如果把上房给你们,其余两间下房就有租不出去的危险。”

  “德·拉莫尔先生,”柯柯纳转过身来说,“您是不是跟我一样认为我们应该把这家伙干掉?”

  “完全应该,”拉莫尔说,象他的同伴一样已经准备好用鞭子把这个老板狠狠地抽一顿。

  可是,尽管这两个绅士神色是那么坚决,尽管他们的这一问一答里没有一点可以叫人放心的地方,老板却一点不惊慌,他只不过朝后退了一步,退进了他的房子里。

  “一看就知道,”他用嘲笑的口气说,“这两位先生是从外省来的。巴黎早就不兴杀死拒绝出租房间的旅店老板了。现在杀的是贵族大老爷,而不是小市民。如果你们再大声嚷嚷,我就喊街坊来,结果准是你们挨上一顿揍,对两位绅士说来,这可未免太丢脸了。”

  “他在嘲笑我们,”柯柯纳怒气冲冲地说,“真见鬼!”

  “格雷古瓦,我的火枪!”老板对他的仆人说,跟他平时说:“给这几位老爷看座儿!”用的是同一个调门。

  “狗娘养的!”柯柯纳拔出他的剑来太声嚷道,“别愣在一边啦!德·拉莫尔先生!”

  “别急!请您别急!因为我们一热,晚饭就又要凉”

  “怎么!您认为是这样吗?”柯柯纳喊道。

  “我觉得吉星旅店的这位老板有道理。只不过他不懂怎么接待旅客,尤其是这些旅客是绅士。他不应该对我们粗暴无礼地说:‘先生们,我不接待你们;’而应该客客气气地对我们说:‘先生们,请进;’将来在帐单上写上:‘上房多少钱,下房多少钱。’因为我们现在没有仆人,可是我们打算雇仆人。”

  拉莫尔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推开那个手已经伸向火枪的老板,让柯柯纳先走,然后跟在后面走进屋子。

  “没有关系,”柯柯纳说,“我要是不先证实了我的剑跟这个家伙的铁钎子戳起窟窿来同样利索,我实在难以把剑收进剑鞘里去。”

  “耐心点,我亲爱的伙伴,”拉莫尔说,。”“耐心点,家家旅店都住满了被喜庆大典或者被即将来到的弗朗德勒战争吸引到巴黎来的绅士,我们不会再找到其他住处。再说,象这样接待新来乍到的外地人,也许是巴黎的习惯。”

  “见鬼!您真有耐性!”柯柯纳一边低声说,一边生气地捻着他的红唇髭,拿眼睛狠狠地瞪着旅店老板。“不过让这个混蛋当心点,饭要是做得不好,床要是太硬,酒要是不满三年的陈酒,他那个仆人要是不象灯心草一样听话……”

  “好啦,好啦,好啦,我的绅士,”老板在一块磨刀石上磨着他的腰刀,说,“您放心吧,在这儿您算到了人间福地。”

  接着,他又摇了摇头,低声自言自语说:

  “这是个胡格诺教徒。这些叛徒自从他们的贝亚恩人跟玛戈小姐结婚以来,变得这样傲慢无礼!”

  然后,他带着客人们如果看见会不寒而栗的笑容,又说:

  “啊,啊!要是真给我进几个胡格诺教徒到这儿来,那才有趣哩……而且……”

  “喂!我们该吃晚饭了吧?”柯柯纳打断老板的自言自语,语气尖刻地问道。

  “您高兴什么时候吃就可以什么时候吃,先生,”老板回答,毫无疑问他刚才想到的念头使得他口气缓和得多了。

  “好吧!我们高兴现在吃,要快,”柯柯纳回答。

  然后他转过身采对拉莫尔说:

  “喂,伯爵先生,趁他们给咱们准备房间的时候,请告诉我,难道您真的认为巴黎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城市吗?”

  “老实说,我并不认为如此,。”“拉莫尔说,“我觉得在这儿还是只看见些神色惊慌或者令人厌恶的脸,也许是巴黎人也怕暴风雨的缘故。您瞧,天色多么阴暗,空气多么闷人。”

  “请问,伯爵,您在找卢佛宫,是不是?”

  “我相信您也在找,德·柯柯纳先生。”

  “好吧,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俩一块儿去找。”

  “嗯!”拉莫尔说,“现在出去是不是时间迟了一点?”

  “管它迟不迟,我总得出去。我得到的命令很明确。尽快赶到巴黎,到后立即与德·吉兹公爵取得联系。”

  一听到德·吉兹公爵的名字,旅店老板十分注意地走过来。

  “我觉得这个坏蛋在听我们谈话,”柯柯纳说。他是皮埃蒙特人,非常记仇,他不能原谅吉星旅店老板接待客人时的那种很不客气的态度。

  “是的,先生们,我在听你们谈话,”他说,边说边把手举到便帽上,“但是,我这是为了伺候你们,我听见你们谈到伟大的德·吉兹公爵,我就跑过来了。我能帮你们什么忙吗,两位绅士?”

  “啊!啊!看来这个名字很有魔力,瞧您一下子从蛮横无礼变成卑躬屈膝了。见鬼!老板,您叫什么来着?叫什么老板?”

  “拉于里埃尔老板,”旅店老板鞠了一个躬说。

  “好!拉于里埃尔老板,德·吉兹公爵先生能叫您变得这么谦恭有礼,难道您以为我的力气没有他那么大吗?”

  “不是,伯爵先生,不过您的权势没有他那么大,”拉于里埃尔老板回答。“而且,”他又补充说,“应该告诉你们,这个伟大的亨利是我们巴黎人的偶像。”

  “哪个亨利?”拉莫尔问道。

  “我认为只有一个亨利,”老板说。

  “请原谅,我的朋友,还有另外一个,我要请您千万别说他的坏话。他就是亨利·德·纳瓦拉,此外还有亨利·德·孔代,他也是个值得尊重的人。”

  “我不知道他们,”老板回答。

  “不错,可我知道他们,”拉莫尔说,“因为我是经人推荐来见亨利·德·纳瓦拉国王的,所以请您别在我面前说他坏话。”

  老板没有回答拉莫尔,他仅仅轻轻地碰了碰他的便帽,继续对柯柯纳做媚眼:

  “这么说,先生要去跟伟大的德·吉兹公爵谈话?先生是一位幸运的绅士。毫无疑问是为了……”

  “为了什么?”柯柯纳问道。

  “为了参加一次庆祝活动,”老板回答,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

  “您应该说是为了参加许多次庆祝活动。因为我听说,巴黎的庆祝活动已经多得泛滥成灾。至少人人尽在谈论舞会、宴会、竞技。在巴黎的人不是尽情地在玩乐吗,嗯?”

  “还不过是有节制地玩乐,先生,至少眼前还是如此,”老板回答,“不过就要尽兴玩乐了,我希望如此。”

  “然而纳瓦拉国王陛下的婚礼把很多人吸引到这个城市来了,”拉莫尔说。

  “把很多胡格诺教徒吸引来了,是的,先生,”拉于里埃尔粗暴地说;然后,他又改变口气说:“啊!请原谅,两位先生也许是新教徒吧?”

  “我,我会是新教徒!”柯柯纳大声叫了起来;“得了!我象我们的圣父教皇一样是天主教徒。”

  拉于里埃尔朝拉莫尔转过身来,仿佛要问他似的,但是,拉莫尔或者是没有理解他的眼光,或者是认为还是用另外一句问话来回答比较合适。

  “如果您不知道纳瓦拉国王陛下,拉于里埃尔老板,”他说,“也许您知道海军元帅先生吧?我听说海军元帅先生在宫廷上很得宠。因为我是被推荐给他的,所以如果他的住址不使您难以出口的话,那就请您告诉我他住在哪儿?”

  “他曾经住过贝蒂西街,先生,从这儿往右走,”老板回答,他内心里的得意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来。

  “怎么?他曾经住过?”拉莫尔问道;“他搬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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