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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身体很好。”

  第二次来,高乃里于斯改变了打听的方式。

  “洛维斯坦因没有人生病吧?”他问。

  “没有!”格里弗斯的回答比第一次还要简洁,他一边回答,一边冲着犯人的脸,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格里弗斯不习惯高乃里于斯的这些客套,疑心他的犯人想买通他。

  高乃里于斯又剩下一个人了;这时候已经是傍晚七点钟;于是又开始了我们上面描写过的那种坐立不安的情景,不过比头一天还要厉害

  可是,跟头一天一样,时间逝去,并没有把那个可爱的人影带来。以前,那可爱的人影总是隔着窗洞,照亮可怜的高乃里于斯的牢房,即使在离开以后,还留下足够的亮光,让他在她不在的时候享用。

  望·拜尔勒在真正的绝望中度过了这一夜。

  第二天,格里弗斯在他眼里显得比平时更丑、更残暴、更可恨。他脑子里,或者不如说,他心里,竟然希望是格里弗斯阻止萝莎到这儿来的。

  他恨不得把格里弗斯掐死;不过,如果格里弗斯被高乃里于斯掐死了,天理国法都会禁止萝莎再和高乃里于斯见面。

  因此,看守不知不觉地逃脱了一个他有生以来未曾遇到的最大的危险。

  到了晚上,失望变成了忧郁;尽管望·拜尔勒不愿意,他对可怜的郁金香的怀念,还是和他受到的苦痛纠缠在一起,因而他就变得更加忧郁了。

  当时,正好到了四月里,这是最有经验的园丁们认为最适于种郁金香的时期;他曾经对萝莎说过:以后我会把你种球根的日子告诉你。这一个日子,他本来准备在第二天晚上见面时决定的。天气很好,空气虽然还有点潮湿,却已经让四月苍白的阳光晒得温和了,四月初的阳光,虽然苍白,却是那么温暖。如果萝莎错过了种植的时间;如果在看不见这位姑娘的痛苦上,再加上看见球根因为种得太迟,或者因为根本没有种而失败的痛苦,那怎么办呢?

  这两种痛苦加在一起,就足以叫人不思饮食了。

  这就是第四天的情形。

  高乃里于斯叫人看了,真是可怜。他痛苦得一言不发,虚弱得脸色苍白,为了想看一看萝莎告诉他的左边的那个花园;他冒着缩不回来的危险,把头伸到窗户上的铁栅外面去。她曾经对他说过:花园的围墙紧挨着河边。他希望在四月初的阳光下,看到那位姑娘或者郁金香,他的两个已经破灭了的爱情。

  晚上,格里弗斯把高乃里于斯的早饭和中饭端走;他几乎没有碰过。

  第二夫,他完全不碰了,格里弗斯把两餐的饭菜原封不动地端下楼去。

  高乃里于斯整天没起床。

  “好得很,”格里弗斯最后一次巡查完了,下楼说,“好得很,我看不久我们就可以摆脱这位学者了。”

  萝莎心里一惊。

  “什么?”雅各卜说,“怎么啦?”

  “他不吃不喝,也不起床,”格里弗斯说,“他也会像格劳秀斯一样,装在箱子里离开这儿;不过这个箱子是一口棺材。”

  萝莎脸色变得跟死人一样白。

  “啊!”她喃喃地说,“我明白了,他担心他的郁金香。”

  她怀着一颗沉重的心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屋里,拿起笔和纸,忙着描字母,描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高乃里于斯起来,慢腾腾地走到窗口,他看见一张从门底下塞进来的纸条。

  他扑过去,把纸条打开来看,笔迹他已经很难认出是萝莎的了,她在和他分开的那七天里进步得多么快啊。他念道:请放心,你的郁金香很好。

  萝莎的这短短的一句话,虽然减轻了高乃里于斯的一部分痛苦,但是并没有因此就叫他不感到隐含着的讥刺意味。这么看来,萝莎果然没有生病,而是生气了;萝莎不来,决不是出于不得已,而是她自己想和高乃里于斯疏远。

  这么看来,萝莎还是自由的,萝莎的意志给了她足够的力量,使她不来看这个因为见不到她而伤心欲绝的人了。高乃里于斯有纸也有铅笔,那是萝莎以前给他拿来的。他知道姑娘在等他的回音,不过,不到晚卜她不会来取的。于是,他在和他收到的一样大小的一张纸上写道:

  “我生病决不是因为我为郁金香担心,而是因为我见不到你难过。”

  等格里弗斯走了,等天黑了,他把纸条从门底下塞出去,留意听着。

  但是,不管他怎么仔细地听,还是听不到脚步声,和她的衣服的唏唆声。

  他只听到一个和呼吸一样微细,和爱抚一样甜蜜的声音,从窗洞外面送进这样三个字来:

  “明天见。”

  明天就是第八天。高乃里于斯和萝莎已经八天没有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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