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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第11章 高乃里于斯·望·拜尔勒的遗嘱

  萝莎没有猜错,法官们第二天上布依坦霍夫来审问高乃里于斯·望·拜尔勒。不过,审问的时间并不长,因为高乃里于斯把德·维特弟兄俩和法国的致命的通信收藏在家里,是有证有据的。

  他没有否认。

  在法官们的眼里,还不能确定的只有:这些信件到底是不是他的教父高乃依·德·维特亲自交给他的。

  既然这两个殉难者已经死了,高乃里于斯·望·拜尔勒再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他不但不否认这包东西是高乃依亲自交给他保管的,还把当时情况和经过也讲了出来。这种亲密的关系把教子也牵连到他教父的案子里去。高乃依和高乃里于斯显然是共谋。

  高乃里于斯不只供出这一点就完了,他把自己的好恶、习惯和交游全都一五一十讲出来。他讲到自己不关心政治,爱好研究,喜欢艺术、科学和花卉。他还说起从高乃依到多德雷赫特来,把这包东西交给他的那一天起,这包东西就一直没有被保管人动过,甚至连注意都没有注意过。

  有人反驳他,认为就这点来看,他说的不可能是实话,因为信件就放在他的手和眼睛每天都要接触到的柜子里。

  高乃里于斯回答说,这一点也是真的,不过他的手伸进抽屉仅仅是为了摸摸球根是不是很干燥,他的眼睛望进去也仅仅是为了看看球根是不是已经开始发芽。

  有人反驳他,认为他推说对这包东西不关心,是讲不通的,因为从他教父的手里接过一包这样的东西,就不可能不知道它的重要性。

  关于这个问题,他的答复是:

  他的教父高乃依太爱他了,特别是考虑得太周到,所以不会把这包东西的内容告诉他,因为说明了只会叫保管人担心。

  有人反驳他,认为德·维特先生如果这样做的活,一定会在包裹上加一个证明以防万一,证明他的教子与这些信件完全无关;再不然,在他吃官司的时候,也一定会写一封信给他的教子,证明他的教子与信件无关。

  高乃里于斯回答说,他的教父毫无疑问是没有想到这包东西会出危险,因为它藏在一个在望·拜尔勒全家看来跟约柜①一样神圣不可侵犯的柜子里;因此,他的教父认为证明是不必要的。至于说信,他仿佛记得,在他被浦前不久,他正全神贯注地观看一个稀有的球根的时候,约翰,德·维特先生的仆人曾经到他的干燥室来过,交给他一张纸条;可是这一切,在他的记忆里,只留下很模糊的印象。那个仆人已经走了;不过纸条,如果仔细找一找,也许还可以找到。

  ①约柜:《圣经》神故事中古代犹太人存放上帝约法的圣柜。

  说到克莱克,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因为他已经离开荷兰。说到纸条,找到的可能性也很小,再说也没有人肯花力气去找。

  高乃里于斯在这一点上也并不坚持。因为那张纸条即使找到了,也很可能跟构成犯罪事实的信件毫无关系。

  法官们希望摆出怂恿高乃里于斯更好地为自己辩护的态度;他们在他面前显出仁慈的耐心。这种耐心可以说是一个对被告感到兴趣的法官,或者是一个已经把对方打垮而完全占了优势的、无需再加以迫害就可以毁掉对方的胜利者的特征。

  高乃里于斯没有接受这种假惺惺的保护,他以殉难者的高贵气概和义士的从容态度作最后答辩,说:

  “你们问我的问题,各位先生,除了事实经过以外,我没有什么好回答的。而事实经过就是这样。那包东西是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交给我的。我在上帝面前声明,我以前不知道,现在还是不知道里面的内容,直到我被捕那天,我才知道这包东西是议长和德·卢瓦侯爵的来往信件。最后,我声明我不知道怎么会有人知道这包东西在我家里;我尤其不明白,我收下了我那著名的、惨遭不幸的教父送来的东西,怎么会被认为有罪。”

  这就是高乃里于斯的全部答辩。法官开始讨论。他们认为:

  任何内杠的种子都是不利的,因为它会重新引起战争,而消灭战争是符合全体人民的利益的。

  他们中间有一个以目光深远著称的人,认为这个年轻人表面上那么冷静,实际上可能是个很危险的人,因为在他那冷冰冰的外表下,一定包藏着为他亲人德·维特弟兄复仇的强烈愿望。另外一个人指出,对郁金香的爱好跟政治是完全一致的。厉史就证明有好些很危险的人物都从事园艺,仿佛园艺是他们的职业,虽然他们念念不忘的是另外的事情。只要看看在嘉比①种罂粟花的老塔克文②,和在万森纳堡的望楼里浇康乃馨花的大孔戴就可以知道了;头一个在种花的时候策划怎样回罗马,第二个计划怎样越狱。

  ①嘉比:古意大利城市。

  ②塔克文:古罗马王政时代的第五世国王(前616-前579)。

  这位法官用下面的两段论法作了结论:

  高乃里于斯·望·拜尔勒或者热爱郁金香,或者热爱政治;在这两种情况下,他都对我们说了谎,首先是因为他从事政治是有根有据的,根据就是从他家里搜出来的信件;其次是因为他种植郁金香也是有证据的,球根就可以作证。最后,也是最严重的,由于高乃里于斯·望·拜尔勒同时培植郁金香而又从事政治,被告必定是个性格复杂,有两面性的人物,以同等的热忱从事政治和培植郁金香,这证明了他也是个对社会安宁极为危险的人物,在他的性格和刚才举出做例子的老塔克文以及德·孔戴先生的性格间,有一些,或者可以说完全雷同之处。

  所有这些推论的结果是:荷兰的总督奥兰治亲王,毫无疑问,一定会万分感激海牙的司法界替他减少统治七省联邦的麻烦,甚至连任何一点阴谋反对他的统治的因素都消灭干净。

  这一个理由比其他所有的理由都重要。为了有效地消灭阴谋的因素,大家一致同意判高乃里于斯·望·拜尔勒先生死刑,因为他被控告而且证实了,在郁金香爱好者这个单纯外表的掩护下,曾经参与了德·维特兄弟背叛荷兰遭到人人唾弃的阴谋和可耻的勾当,曾经参与了他们和与荷兰为敌的法国人的秘密联系。

  判词上还补充说,上面提到的高乃里于斯·望·拜尔勒应从布依坦霍夫监狱提出,押赴竖立在同名广场上的断头台,交死刑执行人砍头。

  这次讨论非常严肃认真,所以进行了足足有半个钟头,犯人在这时候已经被押回牢房。

  书记官到牢房里来向他宣读判词。

  格里弗斯由于骨折引起高烧,躺在床上不能起来。他的钥匙交给他的一个助理看守。美丽的弗里斯姑娘萝莎跟着把书记官带进牢房的助理看守来了,她立在门角里,用手绢捂住嘴,免得让人听见她的叹息和哭声。

  高乃里于斯听宣判时的表情,惊讶的成份多于悲哀的成份。

  书记官读完判词以后,问他还有什么话要说。

  “说实在的,我没有什么要说,”他回答,“不过我得承认:在一个谨慎的人为了避免犯法而预料到的所有死罪原因中,我从来还没有想到会有这一个。”

  书记官听了这个答复,带着像他这样的公务人员对各类要犯常有的尊重态度,朝高乃里于斯鞠了一个躬。在他正要走的时候,高乃里于斯问:

  “书记官先生,顺便间一声,这件事定在哪一天?”

  “就在今天,”书记官回答,犯人的镇静态度弄得他有点不知所措。

  门后面传来一阵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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