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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一


  德·瓦尔德以最殷勤的态度向王太弟夫人频频致敬,为了开始敌对行动,首先宣布他准备向德·白金汉先生的朋友们谈些他的消息。

  这是对王太弟夫人接待他的那种冷漠态度的一个直接的回答。

  这个攻击是很猛烈的,王太弟夫人感到了它的分量,但是装得若无其事。她迅速地朝王太弟和德·吉什望望。

  王太弟脸红了,德·吉什脸白了。

  只有王太弟夫人面不改色。但是她明白有他们两个人在旁边听着,这个敌人可能给她带来多么大的麻烦,于是面带笑容地向旅行者那边俯过身子去。

  旅行者在谈别的事。

  王太弟夫人胆子大,甚至有些冒失。敌人一退却,她立即反攻。她在心里感到头一阵抽紧之后,又回到火线上来了。

  “您的伤使您感到很痛苦吧,德·瓦尔德先生?”她问,“因为我们听说您运气不好,受了伤。”

  现在轮到德·瓦尔德打了个哆嗦,他抿紧嘴唇。

  “不,夫人,”他说,“几乎没有感到痛苦。”

  “可是,天气热得这么可怕……”

  “海风很凉快,夫人,况且我心里有个安慰。”

  “啊!好极了!……什么安慰?”

  “知道了我的对手比我还要痛苦。”

  “啊!他的伤势比您重吗?这一点我还不知道,”王太弟夫人完全无动于衷地说。

  “啊!失人,您弄错了,或者更确切地说,您装着弄错了我的话。我不是说他的肉体比我痛苦,而是他的心受了伤。”

  德·吉什明白这场斗争会有什么结果。他大着胆子朝王太弟夫人做了个暗示,这个暗示是请求她打退堂鼓。

  但是她没有答理德·吉什,甚至假装没有看见,仍旧面带笑容地问:

  “啊!怎么!难道德·白金汉先生的心被击中了?到现在为止,我一直以为心上受的伤是无法治愈的。”

  “唉!夫人,”德·瓦尔德亲切地回答,“妇女们全都这么相信;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她们才比我们自信。”

  “我亲爱的,您误解了,”王太弟不耐烦地说。“德·瓦尔德先生想说的是,德·白金汉公爵的心不是被剑而是被别的东西击中了。”

  “啊!好!好!”王太弟失人叫起来。“啊!原来是德·瓦尔德先生说的一个笑话。很好,不过我倒很希望知道德·白金汉先生是不是欣赏得了这个笑话。说真的,他不在这儿倒很可惜,德·瓦尔德先生。”

  在年轻人的眼里闪过一道光芒。

  “啊!”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也这么希望。”

  德·吉什没有动。

  王太弟夫人看上去好象在等待他出来帮助她。

  王太弟犹豫不决。

  德·洛林骑士走向前,发言了。

  “夫人,”他说,“德·瓦尔德清楚地知道,对一个白金汉这样的人说来,心上受伤并不是件新鲜事,而且他也知道他说的事已经发生过。”

  “非但没有一个同盟者,反而要对付两个敌人,”王太弟夫人低声说,“两个联合在一起的死敌!”

  接着她改变了话题。

  改变话题,我们知道,是王族们的权利。宫廷礼节规定必须尊重。

  以后的谈话因此变得很温和,主要演员已经结束了他们的表演。

  王太弟夫人很早就退席了,王太弟想问问她,所以把手伸给她,同她一起走了。

  骑士最担心的是,这对夫妻中间会建立起融洽的关系,所以他决不能让他们平安无事地在一起相处。

  因此他朝王太弟的套房走去,想在他回来的路上碰上他,然后用三两句话摧毁王太弟夫人可能在他心里留下的全部好印象。德·吉什朝被许多人围着的德·瓦尔德跟前走了一步。

  他就这样向德·瓦尔德显露了想和他谈谈的愿望。德·瓦尔德用眼睛和头向他表示自己已经领会。

  这个表示在外人眼里,仅仅是友好的表示。

  德·吉什可以转身走回去,放心等着。

  他没有等多长时间,德·瓦尔德摆脱了交谈者,走到德·吉什跟前,两个人在重新行过礼以后,开始并排走了。

  “您这趟回来一切顺利吧,我亲爱的德·瓦尔德?”伯爵说。

  “您也看见了,非常顺利。”

  “心情一直很愉快吗?”

  “比以往更愉快。”

  “这是一个极大的幸福。”

  “有什么办法!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如此荒谬,在我们周围一切都是如此可笑!”

  “您说得对。”

  “啊!这么说您同意我的意见?”

  “当然!您从那边给我们带来了消息吗?”

  “没有,确实没有!我是到这儿来寻找的。”

  “请您谈谈。您在布洛涅见到过许多人,其中有我们的一个朋友。这是不久以前的事。”

  “见到过许多人?……我们的……一个朋友?……”

  “您太健忘了。”

  “啊!对了,布拉热洛纳?”

  “正是他。”

  “他负有使命去见查理国王吗?”

  “是的。难道他什么也没有对您说,或者是您什么也没有对他说?……”

  “我对他说过的话,我承认,我现在完全记不得了,但是我没有对他说过的话,我还记得。”

  德·瓦尔德是狡猾的化身。他从德·吉什的态度,冷淡、庄严的态度里,完全感觉到了谈话正在朝坏的方向发展。他决定谈到哪儿算哪儿,但是要留神戒备。

  “请问,您没有对他说的事是什么事?”德·吉什问。

  “噢,关于拉瓦利埃尔的事。”

  “拉瓦利埃尔……什么事?这件如此奇怪的事,您在那边都知道了,而布拉热洛纳在这儿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您是认真地提出这个问题?”

  “再认真也没有了。”

  “什么!您,宫廷里的人,您,住在王太弟夫人的家里,您,她家里的常客,您,王太弟的朋友,您,我们美丽的王妃的红人?”

  德·吉什气得脸通红。

  “您说的是哪一位王妃?,他问。

  “可我只知道一位,我亲爱的。我说的是王太弟夫人。在您心里还有另外一位王妃吗?说说看。”

  德·吉什眼看着要扑过去了,但是他看到了圈套。

  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争吵近在眉睫,一触即发德·瓦尔德仅仅希望以王太弟夫人为争吵的借口,而德·吉什只接受以拉瓦利埃尔为借口。从这时候起,双方都在设圈套,看来一直要到其中一方落进去才会停止。

  德·吉什完全恢复了他的沉着冷静。

  “在这一切中间与王太弟夫人毫无关系。我亲爱的德·瓦尔德,”德·吉什说,“而是与您刚才说的有关。”

  “我刚才说了什么?”

  “说您有些事情瞒着布拉热洛纳。”

  “这些事您跟我一样清楚,”德·瓦尔德反驳了一句。

  “以荣誉保证,不清楚!”

  “得啦!”

  “如果您告诉我,我才会知道,不然的话,我可以对您发誓!”

  “怎么!我从那边,从六十里以外来,您在这儿没有挪动过一步,您亲眼看见我在那边风闻的事,您居然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您不清楚?啊!伯爵,您别装蒜了。”

  “您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德·瓦尔德,不过,我再对您说一遍,我一点不知道。”

  “您守口如瓶,这是很审慎的。”

  “这么说,您什么也不告诉我?一句也不比告诉布拉热洛纳的多了?”

  “您装聋作哑,我相信王太弟夫人不会象您这样能够控制自己。”

  “啊!双料的伪君子,”德·吉什想,“你一下又绕回来了。”

  “好吧,”德·瓦尔德继续说下去,“既然我们在拉瓦利埃尔和布拉热洛纳的事情上很难谈拢,那就让我们谈谈您个人的事吧。”

  “不过,”德·吉什说,“我没有什么个人的事。我猜想,您没有对布拉热洛纳谈到什么与我有关的事,而又不能再告诉我的,对吧?”

  “没有。不过,您明白吗,德·吉什?我越是对一些事情一无所知,我越是对另外一些事情了如指掌。譬如说,如果要我跟您谈谈德·白金汉先生在巴黎的关系,因为我跟公爵一起旅行,所以我能够对您说出最最有趣的事。您要我说给您听听吗?”

  德·吉什用手擦了擦汗湿的额头。

  “不要,”他说,“一百个不要,我对与我无关的事毫无兴趣。德·白金汉先生对我说来只是认识罢了,而拉乌尔是亲密的朋友。因此,德·白金汉先生遇到的事我丝毫不想知道,而对拉乌尔遇到的事却非常有兴趣,想知道知道。”

  “在巴黎遇到的?”

  “是的,在巴黎或者是在布洛涅遇到的。您也了解,我在这儿,如果什么事情发生,要由我来应付,而拉乌尔不在这儿,只能由我来代替他。因此拉乌尔的事比我自己的事重要。”

  “可是拉乌尔要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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