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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奥地利安娜愁眉舒展,几乎露出了笑容。

  富凯发现国王不是在看信而是在瞧他,并在听他说话;便侧过身子,一面继续说着讨奥地利安娜喜欢的话,一面对着国王。

  “您知道,富凯先生,”路易十四说,“法座身体很不好,是吗?”

  “是的,陛下,这我知道,”富凯说,“他的确身体欠佳。消息传到我耳里时我正在我沃城堡的乡下,我不顾一切地立即赶来了。”

  “您是今天傍晚离开沃城堡的吗,先生?”

  “是的,一个半小时以前离开的,陛下,”富凯说,同时看了看一只镶满钻石的表。

  “一个半小时!”国王说,他有足够的自制力可以抑制怒火,却不能掩饰自己的惊奇。

  “我明白,陛下,陛下怀疑我的话,是有道理的;不过,既然我这样来了,那是再真实不过了。有人给我送来了三对骏马,据说是从英国来的。我每隔四里路安排一匹,今天晚上我试了试它们的脚力。它们的确在一个半小时以内从沃城堡赶到了卢佛宫,陛下看到,这些人并没有欺骗我。”

  王太后怀着暗暗的嫉妒微笑着富凯马上迎合她这个阴暗的念头。

  “因此,夫人,”他急忙又说,“象这样的马不是为了臣民而是为了国王来到人世的,因为国王们不论在任何方面都不该输于任何人。”

  国王抬起头。

  “然而,”奥地利安娜插话说,“据我所知,您决不是国王,富凯先生,是吗?”

  “因此,夫人,只等陛下一声令下,这些马便可进入卢佛宫的马厩;如果我冒昧地试过了它们的话,是因为我唯一害怕的是奉献给国王的不是一样真正完美的东西。”

  国王的脸涨得通红。

  “富凯先生,”王后说,“一个臣民奉献东西给他的国王,决不是法国宫廷里的习惯,您知道吗?”

  路易动了一动。“我希望,夫人,”富凯非常激动地说,“我对陛下的爱戴,我一直想讨陛下欢心的愿望,可以使我免于遵守宫廷礼节的这个要求。此外这也决不是我冒昧奉献的一件礼物,这是我的一件贡品。”

  “谢谢,富凯先生,”国王有礼貌地说,“我很感谢您有这样的愿望,我的确很喜欢好马,您知道我经济拮据;您比任何人都清楚,您,我的财政总监。即使我愿意,我也不能够买下这些如此珍贵的马。”

  富凯得意地向王太后瞥了一眼,她好象对大臣的这种情感感到高兴。富凯回答道“奢侈是国王们的德行,陛下,这是一种可使国王与天主相似的德行,正是由于奢侈,他们才高出于其他人,一个国王靠奢侈养活他的臣民,并且赐于他们荣誉。在国王的这种奢侈的温暖之下产生了个人的奢侈,也就是人们财富的源泉。陛下接受了这份礼物,这六匹无与伦比的马,会刺伤我国养马人的自尊心,利穆赞的,佩尔舍的,还有诺曼底的,这种好胜心也许对大家都有……可是国王不吮声,那我就倒霉了。”

  在这期间,路易十四只是在下意识地折起和打开马萨林的那张纸,他还没朝上面看过一眼。最后他的视线停在上面,看了第一行后他便发出一声轻微的喊声。

  “我的儿子,发生了什么事?”奥地利安娜间,一面急切地走近国王。

  “看来是从红衣主教那儿来的,”国王说,一面继续看他的信,“对,对,真是从他那儿来的。”

  “他身体更糟了吗?”

  “念吧,”国王说完把文件递交给母亲,仿佛他认为要奥地利安娜相信一件象写在这张纸上那样奇怪的事,非得要她自己看不可。

  奥地利安娜接过信看了,随着她看下去,她的眼睛闪出无法掩饰的喜悦光芒,引起了富凯的注意。

  “噢!一张合乎手续的赠与证书,”她说。

  “一张赠与证书?”富凯重复了一遍。

  “是的,”国王特意回答财政总监说,“是的,红衣主教先生在快要临终时给了我一张他全部财产的赠与证书。”

  “四千万,”王后喊道,“啊,我的儿子,这是红衣主教的杰作,它将驳斥许多恶意的谣传,日积月累起来的四千万,一下子全部回到了王国的宝库,这是一个忠诚的臣民,一个真正的基督徒。”

  她又一次朝证书上看了看,然后把它还给了路易十四,路易十四的心因为宣布了这笔巨款在抨抨跳动。

  富凯朝后退了几步,沉默不语。

  国王瞧瞧他,然后把那卷纸递给他。

  总监高傲的目光只在那上面瞥了一眼,接着他鞠了一躬说:

  “是的,陛下,一张赠与证书,我看见了。”

  “必须答复,我的儿子,”奥地利安娜大声说,“必须立即作出答复。”

  “怎么办呢,夫人?”

  “去拜访红衣主教。”

  “可我离开法座才一个小时,”国主说。

  “那么写信,陛下。”

  “写信,”年轻的国王反感地说。

  “总之,”奥地利安娜接着说,“我觉得,我的儿子,一个刚赠送了这样一件礼物的人是完全有权等待别人立即感谢的。”

  然后她转向总监说,

  “富凯先生,这难道不是您的看法吗?”

  “这样的礼物是应该得到感谢的,是的,夫人,”总监带着一种逃不过国王眼睛的高贵气概回答。

  “那就请您接受,并且去感谢他”奥地利安娜坚持道。

  “富凯先生怎么说?”路易十四问。

  “陛下想知道我的想法吗?”

  “是的。”

  “请去感谢他,陛下……”

  “啊!”奥地利安娜说。

  “但是请不要接受,”富凯继续说。

  “这是为什么?”奥地利安娜问。

  “您自己刚才说过,夫人,”富凯回答说,“国王不应该也不可以接受臣民的礼物。”

  国王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中不吱一声。

  “这可是四千万呐!”奥地利安娜说,声调就象后来可怜的玛丽-安托瓦内特①说“有这么多!”这句话时一样。

  “我知道,”富凯笑着说,“四千万是一笔可观的数目,这样一笔数目甚至可以考验一下一位君王的良心。”

  “可是,先生,”奥地利安娜说,“请您不要促使国王拒绝接受这件礼物,而要提请陛下注意,这是您的责任,这四千万对他来说是一笔财产产

  “夫人,就因为这四千万是一笔财产,我要对国王说:‘陛下,如果说一个国王从一个臣民那儿接受六匹值两万利弗尔的马有失体面,那么接受另外一个臣民一笔财产是可耻的,尽管这个臣民积界这笔财产的手段多少是值得考虑的。’”

  “您这样开导国王不太合适,先生,”奥地利安娜说,“您还是替他弄四千万来弥补您使他蒙受的损失。”

  “只要国王愿意,他会有的,即财政总监行了一个礼说。

  “是的,只要压榨老百姓就行,”奥地利安娜说。

  “唉!难道这四千万就不是靠压榨他们得来的吗?”富凯回答说,“陛下征求我的意见,我的意见就是这样。即使陛下希望我能同意,我也是这个意见。”

  “好啦,好啦,接受吧,我的儿子,”奥地利安娜说,“对那些流言蜚语您不必顾忌。”

  “拒绝吧,陛下,”富凯说,“在一个国王活着的时候,他的良心就是准则,他的愿望献是决定、等到他一死,后代就会对他有所褒贬。”

  “谢谢,我的母亲,”路易该着说,同时恭敬地向主后致意。“讲谢,富凯先生。”他说,一面彬彬有礼她打发走财政总监。

  “您接受吗?”奥地利安娜又一次问。

  “我考虑考虑,”国王瞧了瞧富凯说。

  ①玛丽-安托瓦内特(1755-1793):路易十六的妻子,以奢侈浪费著名,最后死于断头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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