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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处于这种压力之下,尽管贝尔纳普在场,克莱德不得不看上一眼,而且还用手摸了一下。只不过他照例谨小慎微地回答说:“我可说不准。看一看,摸一摸,倒是好象有点儿一样,但我还是说不准。”

  “嘿,你说不准?可你分明知道你是拿了这架照相机残酷而又狠命地砸她的时候——这两缕头发也就一起给夹了进去。”

  “可我并没有狠命地砸过她呀,”克莱德执拗地说话时直瞅着杰夫森的眼色。“而且我也说不准什么头发不头发。”他暗自思忖,他决不让此人这么吓唬他,但同时又觉得自己浑身虚弱极了,几乎想呕吐。而梅森呢,先不谈别的,仅仅在攻心方面已经奏效,便不由得扬扬自得,重新把照相机和那绺头发放到桌子上,说:“得了,反正已经有人充分作证过,说这架照相机从湖里打捞上来时,这两缕头发就夹在里头的。而且,你自己也发过誓,说这架照相机在落水以前,就是在你手里拿着的。”

  他沉吟不语,又暗自揣摸了一下——能不能想出一些新招来折磨克莱德,于是又开口问道:

  “格里菲思,关于你往南走穿过树林子一事,你到达三英里湾是什么时候?”

  “我估摸,大约是凌晨四点钟——天快亮了。”

  “从这时起到汽船开出以前,你都在干些什么?”

  “哦,我只是到处转悠罢了。”

  “在三英里湾?”

  “不,先生——就在三英里湾附近。”

  “依我看,是在树林子里吧,等村民们都起身了你才进村,要不然进村太早,被人觉得挺奇怪的。是这样吧?”“哦,我是等到太阳出来才进村的。再说,我也怪累的,就坐下来歇歇脚了。”

  “你睡得好吗?做过美梦吗?”

  “是的,我太累了,睡过一会儿。”

  “有关那艘汽船、开船时间,以及三英里湾的种种情况,你怎么会了解得那么一清二楚?是不是你事先就掌握这些情况?”

  “哦,那边大家都知道那艘汽船经常往来于沙隆和三英里湾之间的。”

  “啊,大家都知道吗?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呢?”

  “得了,我们两人正在寻摸一个地方以便结婚的时候,就都注意到三英里湾了,”克莱德怪佻巧地回答说,“不过,我们发现那儿不通火车。火车只通到沙隆。”

  “但是,你一定会注意到它是在大比腾以南?”

  “哦,是的——我想是注意到的,”克莱德回答说。“而且,冈洛奇西头那条路,往南沿着大比腾湖南端,是一直通到那里的,是吧?”

  “哦,等我到达那儿以后,才发现有那么一条路,反正是一条羊肠小道——不过,我压根儿不认为它能够得上算是一条路。”

  “我明白了。那末,你在树林子里碰见那三个人的时候,怎么会向他们打听到三英里湾还有多远呢?”

  “我并没有向他们打听过这个,”克莱德回答说。这是杰夫森早就关照过他要这么回答的。“我问过他们知不却道有哪条路可以通到三英里湾,还问过上那儿有多远。我并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那条路。”

  “嘿,他们在这里作证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哦,他们是怎么作证的我可管不着,反正我就是这么问过他们的。”

  “我看,根据你的说法,所有的证人都在撒谎,只有你才是唯一的老实人……是这样吧?不过,你到了三英里湾以后,有没有上哪儿吃过东西?谅你肚子一定很饿了,可不是吗?”

  “不,我肚子不饿,”克莱德简单地回答说。

  “你一心只想离开那个地方,越快越好,是吧?你深怕那三个人也许一到了大比腾,听到奥尔登小姐惨死一事,就会说起他们碰见过你——是这样吧?”

  “不,不是这样。不过,我不想滞留在那儿。原因我早已说过了。”

  “我明白了。不过,你到了沙隆以后,觉得比较安全得多了——也比较远得多了,你就不会错过时间,不吃点东西,是吧?

  那儿东西的味道怪不错,是吧?”

  “说实话,我可不知道。我只喝过一杯咖啡,吃过一块三明治。”

  “还有一块馅饼,我们都调查清楚了,”梅森找补着说。“过后,你跟出站的那拨人一块走,仿佛你刚从奥尔巴尼来似的,正如后来你对每一个人也都是这么说的。是不是这样?”

  “是的,是这样。”

  “不过,就一个在不久前才回心转意、确实无辜的人来说,你觉得自己是不是小心提防得太惊人了吗?象躲藏在树林子里,黑咕隆冬等看,还要假装仿佛是从奥尔巴尼来的。”

  “这一切我早都解释过了,”克莱德执拗地说。

  梅森下一步打算要揭露克莱德的丑行,因为他不顾罗伯达对他所作出的一切奉献,竟然在三家不同的旅社登记时报了三个假名字,使罗伯达在这三天里成为三个假设中的不同男人的非法配偶。

  “你们为什么不分开住呢?”

  “您知道,她不愿意这样。她要跟我在一块。再说,我身边钱也并不是太多。”

  “即使是这样,你在那里为什么如此不尊重她,而在她死后,对她的名声却又如此深表关注,以致你不得不逃走,对她惨死的秘密硬是守口如瓶,为了——据你自己说——保护她的好名声。这又该怎么解释?”

  “法官阁下,”贝尔纳普插嘴说。“这不是提问,而是在大发宏论哩。”

  “这个问题我就撤回,”梅森回敬了一句,然后接下去说。“再说,你承认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思想上、道德上的懦夫,格里菲思——你承认吗?”

  “不,先生。我不承认。”

  “你不承认?”

  “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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