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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那当然由你来变啰,”斯梯福兹说道。

  莫奇小姐眨眨眼以示认可。“只能找我。没办法呀。他的染色受气候影响。在俄国挺好,在这里就不成。你从来没见过像他那样一个铁锈色的大公。像废铁!”

  “你就为这个叫他骗子?”斯梯福兹问道。

  “哦,你是个直爽的好孩子,对不对?”莫奇小姐使劲摇头答道,“我说过,我们大家都是群骗子,我把大公剪下的指甲给你看,以此来证明。在上流人家里,大公的指甲比我的全部才能更有用。我总把这玩艺随身带着。这就是最好的推荐信。既然莫奇小姐修剪大公的指甲,她当然就是顶呱呱的了。我把这些玩艺给年轻的阔女人。我相信,她们会把它放在纪念册里的呢。哈!哈!哈!我敢肯定。这一整套社会制度——就像在议会里演说的人说的那样——就是一个大公指甲的社会制度!”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女人一面想抱住自己短短的胳膊,一面点着大脑袋说。

  斯梯福兹开心地大笑起来,我也笑了。莫奇小姐仍然一个劲摇头(基本上歪着脑袋),一只眼向上看,另一眼送秋波。

  “好了,好了!”她磕着她的小膝盖站起来说道,“这不是生意。快点,斯梯福兹,让我们去极地探探险,把这事干完。”

  于是,她选了两、三种小工具,一只小瓶,然后令我吃惊地问这张桌子可吃得住重量。斯梯福兹作了肯定答复,她就又把一张椅子推到桌旁,又请我扶她一下。只见她就机灵地一蹴,爬了上去,好像那是个戏台。

  “无论你们谁看到了我的脚踝,都请讲出来,”她安然站到桌上去后说道,“我就回去自杀了。”

  “·我没看到。”斯梯福兹说道。

  “·我没看到。”我说道。

  “那好,”莫奇小姐叫道,“我同意活下去了。现在,小鸭,小鸭,小鸭,到邦德太太这里来挨杀!”

  这是一种咒语,专叫斯梯福兹来由她摆弄;斯梯福兹顺从地坐下,背靠桌子,对我笑笑,让她检察他的头发,显然他这么做是让大家开心。这真是奇观——看莫奇小姐站在他上面,从她衣袋里掏出一个又大又圆的放大镜并用它来细看斯梯福兹浓密的褐发。

  “·你这家伙·真漂亮!”莫奇小姐看了一下就如此说道,“要不是碰上我了,十二个月里,你的头就要秃得像个出家人一样了。只等半分钟,我的小朋友,我们就要把你擦亮,这可以在今后十年里让你的卷发得以保住不遭殃呢!”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小瓶里的东西往一小块绒布上倒了一点,然后又用一把小刷子蘸了一点,就煞有其事地用那布和刷在斯梯福兹的头上擦呀、刷呀,一面说个不停。

  “说说查理·皮格雷夫吧,大公的儿子,”她说道,“你认识查理吗?”说着,她朝下察看他的脸。

  “略略而已。”斯梯福兹说道。

  “他是多好的人啊!他的胡子长得·多·好啊!查理的脚,如果是一双的话(却不是的)那就是无与伦比的了。他竟想不靠我——他还是禁卫军的角色呢——你会相信吗?”

  “疯了!”斯梯福兹说道。

  “像是这么回事。不过,疯了也罢,没疯也罢,他试过了,”莫奇小姐接着说道,“他干什么呢,你看看,他走进一家香料店,想买一瓶马达佳斯加水。”

  “查理这么干?”斯梯福兹说道。

  “查理想这么干,可他没得到一点马达佳斯加水。”

  “那是什么呢?是一种喝的东西吗?”斯梯福兹问道。

  “喝的?”莫奇小姐停下活,拍拍他的腮帮说道,“是用来修理他胡子的,·你·知·道。店里有个女人——上了把年纪的女性——实在是个泼辣货——她连这玩艺的名字都没听说过。‘请原谅,先生,’那泼辣货对查理说道,‘那不是——不是——不是胭脂吧,是不是?’‘胭脂,’查理对泼辣货说,‘你认为我要胭脂到底为了什么?’‘别发火,先生,’泼辣货说道,‘人们找我们买东西时说了好多种名目,我就以为或许是那东西呢。’瞧,我的孩子,”莫奇小姐一面不住擦着,一面继续说道,“这是我说过的可笑的骗子的又一个例子。我自己也玩这套把戏——也许经常——也许偶尔为之——很机灵,我亲爱的孩子——别在意!”

  “你说的是哪一类玩艺呀?胭脂那一类吗?”斯梯福兹说道。

  “把这个和那个放在一起,我的乖学生,”猾头的莫奇小姐摸着她的鼻子说道,“按照各行的秘诀来配制,那制成的玩艺就能给你满意的效果。我说我也干点那套把戏呢。一个阔寡妇把·它叫唇膏,另一个·她叫为手套,还有一个·她叫它为花边。另一个·她又叫它扇子。·她·们叫它什么,·我就叫它什么。我向她们提供这玩艺,但我们彼此相骗,装得那么没事的样子,不久她们就公开地,就像当我面时那样,用上那玩艺了。我伺候她们时,她们把那玩艺厚厚地抹在脸上——就是这样子——有时还对我说:‘我模样怎么样呀,莫奇?我苍白吗?’哈!

  哈!哈!哈!这不是很好笑吗,我的小朋友!”

  莫奇小姐站在餐桌上,一面说着笑话逗趣,一面不停地摆弄斯梯福兹的头,一面在他头上朝我作媚态;此情此景,还是我生平头一次见到呢。

  “啊!”她说道,“这一带不怎么需要那种玩艺。所以我又只好走了!我到这儿来后,还没有见过一个标致的女人呢,杰米。”

  “没有见过?”斯梯福兹说道。

  “一个影子也没见到。”莫奇小姐答道。

  “我想,我们可以告诉她一个实实在在的,”斯梯福兹朝我送个眼神说道,“是吧,雏菊?”

  “对呀,的确可以。”我说道。

  “啊哈?”那小人儿机警地看看我的脸,又从旁边看看斯梯福兹的脸后叫道,“嗯哼?”

  第一个感叹词像是对我们两个发出的问题,第二个像是专对斯梯福兹而发。似乎感到两个都得不到反响,她就把脑袋一歪,眼珠朝上翻(像是要从天上找一个答案并确信这答案马上就会显现出一样),又擦了起来。

  “你的一个姐妹,科波菲尔先生?”她停了停,又那么打探地叫道,“啊,啊?”

  “不是的,”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斯梯福兹就答道,“根本不是。恰恰相反,科波菲尔先生一度曾——也许是我大大误会了——对她很有好感呢。”

  “哈,他现在没了?”莫奇小姐马上说道,“他情非独钟吧?哦,真是让人羞愧呀!他每朵花都采,每小时都在变,直到见了波丽才使他的情欲得以满足吧?她的名字叫波丽吗?”

  她突然用这问题袭击我,并用一种窥探的目光逼向我,简直像鬼一样。我有一会儿真是张皇失措了。

  “不,莫奇小姐,”我答道,“她叫爱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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