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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5-07

  基尔萨诺夫不能丢下事情不管,既要帮助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快清醒过来,走出误区,更需要来监督她的父亲,鼓励他不折不扣地执行他所接受的不干涉政策。可是基尔萨诺夫认为,在危机刚过的头几天马上便去波洛佐夫家是不妥的: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自然还处于狂热状态,如果他发现(那应当能料想到)未婚夫是个坏人,那么不但直言不讳地进行批评,即使以沉默来表示他对未婚夫的不满,也会给她带来害处,使她更加狂热。基尔萨诺夫过了一周半左右才去看她,他一清早就去了,避免直接与未婚夫相遇,而是先要征得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的同意。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已经大大见好,她还很瘦弱苍白,却十分健康,虽然原来那位名医仍旧在忙着给她开药治病。基尔萨诺夫又把她托付给他了,事先告诉她:“请他给您医治吧,现在您尽管吃他开的药,他给您开的任何一种药对您都是无害的。”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兴高采烈地迎接了基尔萨诺夫,可是当他说明来意以后,她用吃惊的目光看了看他。

  “您救了我的性命,居然还需要我允许才来我们家么!”

  “如果有他在的时候我来看您,您可能以为我擅自故意来于涉你们的交往。您知道我的原则:我决不做任何不合别人意愿的事情,即使是为他好。”

  基尔萨诺夫第二天或第三天晚上又来了,他发现未婚夫果然是像波洛佐夫描写的那样的人,但波洛佐夫却还叫人满意:被严厉训导过的老头没有干扰女儿。基尔萨诺夫坐了一晚,却没有发表对未婚夫的任何意见,跟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告辞时,也没有做出丝毫是否喜欢他的暗示。

  这已经足够引起她的好奇和怀疑了。第二天,一个念头总是悬在她心中:“基尔萨诺夫对我还没有提过他一句。要是他给了基尔萨诺夫好印象,基尔萨诺夫会对我讲的。难道不喜欢他?他能有什么地方叫基尔萨诺夫不喜欢呢?”晚上未婚夫又来了,她观察他的态度,琢磨他的话。她给自己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使自己确信,基尔萨诺夫不应该也不可能在他身上找出任何缺点来。这的确是她的愿望。但是她要使自己确信她所爱的人没有缺点,结果却事与愿违,缺点很快就会给看出来的。

  过了好几天,基尔萨诺夫对她还是没有一句话提到他是否喜欢未婚夫。这一次她可忍不住了,晚间聚会结束时她问:

  “您的意见呢?您为什么总不说话?”

  “我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听我的意见,也不知道您会不会认为我的意见是公正的。”

  “您不喜欢他?”

  基尔萨诺夫默不作声。

  “您不喜欢他?”

  “我没说过这话。”

  “这是能看出来的。为什么您不喜欢他?”

  “我要等一等,等到您也能看出为什么我不喜欢他。”

  第二天晚上,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更仔细地观察索洛夫卓夫。“他什么都好,基尔萨诺夫不公平。可是,为什么我看不出他哪里叫基尔萨诺夫不喜欢呢?”她埋怨自己不善于观察,她想:“莫非我就这么胡涂?”她那被刺激起来的自尊心势必对未婚夫构成极大的危胁。

  基尔萨诺夫过了几天再来的时候,已经看出有可能采取比较激进的行动了。本来他一直避免跟索洛夫卓夫交谈,怕过早的干涉会惊扰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现在他已坐在靠近她和索洛夫卓夫的一群人当中,有意谈起一些事情,能叫索洛夫卓夫显露出其性格来,并且诱使他来加入谈话。他们谈到财产,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觉得索洛夫卓夫对钱财看得太重。他们谈到妇女,她感到索洛夫卓夫说起妇女时态度过于轻浮。他们谈到家庭生活,给她的印象是,做妻子的跟这样一个丈夫在一块生活,恐怕会感到冷冰冰,不好过。她尽力地想要把这个印象从脑子里驱赶出去,但是驱赶不掉。

  危机来了。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久久不能入睡,一味地哭。她抱怨自己,认为她这种想法冤枉了索洛夫卓夫。“不,他不是个冷冰冰的人,他并不轻视妇女,他爱我而不是爱我的财产。”如果这些反驳意见是针对别人的评语而作的回答,那么在她心中还能固执地坚持下去。可她是在反驳自己。而一个人要否定他自己发现的真相,他是不能长久坚持,这个真相是他自己看出的,它跟他切身有关,他无法怀疑其中有什么计谋。第二天晚上,卡捷琳娜·瓦西利耶夫娜亲自考验了索洛夫卓夫,就像昨天基尔萨诺夫考验他一样。她给自己解释说她只想确认一下是她平白无故地冤枉了他;可是她自己也感到她已经不信任他了。她又久久不能入睡,这一次却是怨恨他了:为什么他说的话没有打消她的疑虑,反而使它有所增长?她也怨恨自己,但是从这怨恨中明显流露出一种情绪:“我怎么会这么眼瞎呢?”

  过了一两天,她的心被一种恐惧的念头攫住了:

  “如果我看错了他,我很快就会失去改正错误的机会了。”

  基尔萨诺夫再一次来时,他看出可以跟她谈一谈了。

  “您问我对他的意见,”他说,“我的意见可不如您的意见重要。您认为他怎么样呢?”

  现在是她默不作声了。

  “我不敢追问。”他说,于是谈起了别的话题,不一会就走开了。

  过了半个小时,她主动来找他:

  “给我出个主意吧:您看,我的思想在动摇。”

  “既然思想动摇,您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办,何必要别人出主意呢?”

  “坐等着思想不再动摇吗?”

  “您自己知道怎么办。”

  “我把婚期推迟。”

  “如果您认为推迟更好,为什么不推迟?”

  “不过他会怎样来看待这件事呢?”

  “等您知道了他怎样看待的时候,再来考虑怎样做更好。”

  “可是我难于向他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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