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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有学问的要人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瞧了瞧客人,基尔萨诺夫也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瞧了瞧有学问的要人。有学问的要人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瞧着的时候,瞧出他热心结识的客人不够爽快洒脱,必须对他狠狠地使劲压一压才行。

  “我必须奉告您,基尔萨诺夫先生(有学问的要人为什么突然忘记了客人的教名和父名啦?),外面尽是些有损于尊夫人的商店的传闻。

  “这是很可能的,我们这儿的人喜欢造谣中伤。我妻子的商店办得有了一点成绩,也许就有人看着它眼红,这就是我给您的解释。但是我很想知道,究竟听到了什么有损于她的商店的传闻。关于时装商店倒是有这样的谣言,往往是说它成了情人幽会的场所。是不是这样说的?这可纯粹是无稽之谈。”

  有学问的要人又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瞧了瞧基尔萨诺夫,他相信他的客人不仅不够爽快洒脱,简直是极不爽快洒脱。

  “哪儿的话,亚历山大·马特韦伊奇,谁敢用这种无耻诽谤来侮辱尊夫人?你们两位要是背上嫌疑,当然比这要重大得多。再说,假如我所讲到的传闻是关于这个方面的,我就没有理由设法跟您认识了,因为正派人对这类事从不关心。我希望跟您认识,却是由于我高度重视您的科学工作给国家带来的利益,我希望对您有所稗益,所以请允许我恳求您,亚历山大·马特韦伊奇,您要当心一些。社会,甚至可以说国家,都是很重视您这样的科学家的,因为科学的发达是一个秩序良好的国家的第一位的要求,因此他们应该自重,还可以说得严重些,这是他们的义务,亚历山大·马特韦伊奇。”

  “根据我本人对自己的了解,我的一言一行并没有违背我对社会和国家的义务——自重。”

  有学问的要人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瞧了瞧基尔萨诺夫,他看出他的客人不仅极不爽快洒脱,而且完全僵化了。

  “我们直截了当地说吧,亚历山大·马特韦伊奇,为什么两个有教养的人不能彼此敞开心扉呢,在内心深处,我自己也是一个社会主义者,我读起普鲁东①的著作,爱不释手。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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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普鲁东(一八〇九—一八六五),法国空想社会主义者和无政府主义者。

  “请容许我讲几句,免得我们中间留下误会。您说您‘也是一个社会主义者’。这个‘也是’大概指的是我吧。您凭什么认为我是社会主义者?也许我根本不是。除了社会主义者,还有关税保护主义者,还有萨伊①的信徒,还有拉乌②的历史观的信徒,以及政治经济学中其他五花八门的许多派别的信徒。要把一个人归人到某一派的信徒,总得有什么根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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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萨伊(一七六七—一八三二),法国庸俗政治经济学的代表。

  ②拉乌(一七九二—一八七〇),德国经济学家和统计学家。

  “我有根据把您基尔萨诺夫先生归为社会主义者,因为我知道尊夫人那家商店所实行的体制。”

  “各个派别的信徒在严肃认真地讲话时,都认为可以实行这种体制。其中有些人——现在已经为数极少了——也攻击它,那是当他们和任何其他派别的信徒进行论战时感到有这种必要的话。然而他们也只是在进行论战时才去攻击它。在平和的、纯学术性的论述中,没有一个政治经济学著作家敢不承认它对社会是有利无弊的。我要是说得不对,就请您给我举出一个反证的例子,一个足矣。”

  “基尔萨诺夫先生,我们来这里又不是为了进行学术辩论。您得同意,我没有闲工夫来干这个。基尔萨诺娃女士的商店具有危害性倾向,我劝她,尤其是劝您,要当心一些。”

  “既然有害,就该查封,把我们送审。不过我很想知道,危害究竟在哪里?”

  “随处可见。就从招牌来说吧。这Au bon travail是什么?简直就是革命口号。”

  “这翻译过来是‘精工’的意思。一家时装商店向顾客承诺精益求精地完成订货,这里有什么革命的涵义?我不明白。”

  “这几个字的涵义不是那样。意思是说,一切商店都必须这么组织,对工人阶级才有好处。‘travail’这个字本身,显然是从社会主义者那里取过来的,这是个革命口号。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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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那位“要人”实际上是“第三厅”的一个高级特务,认为“travil”(工作,劳动)这个字是暗示十九世纪四十年代法国社会主义者们的著名口号”droit de tra-vail”(“工作权”或“劳动权”)。他猜得对。

  “我想从法国人开始会耕地,追溯得更早一点,从他们开始狩猎的时候起,他们就已经是在从事某种劳作,那时不使用这个字就已经无法进行交谈了。这是一个古字,我担保它比所有的社会主义者都年长一千来岁。”

  “但总而言之,何必在招牌上做出什么承诺呢?写上‘X记时装商店’就足够了。”

  “写有各种词语的招牌,在涅瓦大街上多的是。‘Au pauvre Diable’啦,‘Al’Elegance’啦,难道还少吗?您费神在涅瓦大街走一趟,就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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