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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现在,洛普霍夫真的不得不为韦罗奇卡的事花费许多时间了。他每天早晨从维堡区到科洛姆纳去找广告上写明住址的那个熟人,而且多半都是步行。路程很远,但是在维堡区附近像这样的熟人又找不到,因为这种人必须具备综合条件:像样的住宅,良好的家境,威严的仪表。一间陋室会引发人给家庭教师提供不利的条件;介绍人如果缺乏威严和明显可见的和睦的家庭生活,人家对被介绍的姑娘也不会给以好评的。当然,洛普霍夫决不能在广告上登他自己的地址:人家对于除了一个大学生就没有任何人关心的姑娘会怎么想啊!因此洛普霍夫就只好以步行来健身了。他从那位官员处拿到洽聘家庭教师的人家的住址后,又继续去奔波了:那官员称自己是姑娘的远亲,只是个中间人,她有一个外甥,明天将亲自驱车前往详谈。可外甥并未驱车而是步行前往这些人家的,不用说,他对大部分人家不满意。有一家大傲慢;另一家的母亲好,父亲是个傻瓜;第三家正相反,等等。有的人家还凑合,可是他们提的条件韦罗奇卡达不到:或者需要讲英语,而她不会讲;或者他们想请的其实不是家庭教师,却是保姆;或者呢,人各方面都好,就是太穷,家中没有给家庭教师住的房子,只有一间育儿室,里面已经住了两个大孩子、两个婴儿,一名保姆和一名奶妈。可是广告还在《警察报》上继续刊登,也不断有聘请家庭教师的人前来,洛普霍夫仍抱有着希望。

  在寻觅工作中过了两个星期。找工作的第五天,当洛普霍夫在彼得堡四处奔走过后,回来躺在沙发床上时,基尔萨诺夫对他说:

  “德米特里,你在论文方面成了我的坏搭档啦。你天天上午都不知去向,十天里总有五个晚上不露面。你揽了一大堆课来教,是不是?现在还是揽课教的时候?我连现有的都想辞掉呢。我还有四十来卢布,毕业前这三个月足够用了。你存钱更多,有一百卢布吧?”

  “不止,将近一百五。我不是忙于教课:除了一家外,所有的课我全辞掉了。我有事。等把事情办完,你就不会埋怨我在论文方面比你落后了。”

  “到底是什么事?”

  “你听我说,我没辞掉课的那一家是个很不好的人家,可家里却出了一个正派姑娘。她为了离家出走,想去当家庭教师。我就是替她找工作。”

  “是个好姑娘?”

  “好姑娘。”

  “噢,这就好。去找吧。”谈话就到此结束了。

  唉,基尔萨诺夫和洛普霍夫两位先生,你们都是有学问的人,可你们并未领悟到何以为特别好!就算你们所说的“好”也真的是好,但基尔萨诺夫并没想到要问姑娘长相好不好,洛普霍夫也没想到提这一点。基尔萨诺夫并没想到要说:“老兄,你日夜奔忙为她操心,该不是爱上了她吧?”洛普霍夫也没想到要说:“老兄,我对她很感兴趣,”或者,即使他不愿说出这点,却也没想到为提防这种猜测而去挑明:“亚历山大,你别以为我爱上她啦。”您要知道,他俩都认为,当问题涉及到从逆境中救一个人的时候,那就与这人长相好坏毫无关系了(虽然那是一位年轻的姑娘),因而也就无从谈起什么爱不爱了。他们甚至不到自己会有这种想法。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察觉不到自己会有这种想法。

  可是,这不是对敏感型的读者们(即大多数正宗文学审判官们,因为他们就是由最敏感的先生们构成的)表明了,我说,这不是对他们表明了基尔萨诺夫和洛普霍夫是两个枯燥乏味、缺乏审美细胞的人吗?不久前,“审美细胞”在志趣高雅的美学家中间还是一个时髦的用语,或许现在也仍然是他们中间常说的时髦用语吧,我不知道,我很久没见到他们了。年轻人只要还有一点情趣,内心尚存稍许感情,在谈到一位姑娘时,对她的容貌却无动于衷,这合乎常理吗?当然,这是毫元艺术感觉(审美细胞)的人才如此。还有一些人比我们那帮美学家更富于美感,人们研究过这个圈子里的人性以后认为,年轻人在此种情况下必定要谈论女性,甚至是从纯肉体方面去谈论。那是过去的情况,现在不同了,先生们。其实现在也时有发生,不过不是在被称为现代青年的那一部分年轻人当中。先生们,这是些奇怪的年轻人啊。

  2-11

  “怎么样,我的朋友,还没有找到工作吗?”

  “还没有,韦拉·巴夫洛夫娜。不过您别灰心,会找到的。我每天去两三个人家,最终不会找不到一个可以让您安身的好人家。”

  “唉,我的朋友,您若是能知道我待在这儿有多么痛苦,多么痛苦!当我还没有看到在近期内能摆脱这屈辱恶劣的环境的时候,我倒能勉强保持像死人似的麻木状态。而现在,我的朋友,在这腐臭恶劣的空气中再待下去,就太令人窒息了。”

  “忍耐,忍耐,韦拉·巴夫洛夫娜,我们会找到的。”

  这类谈话持续了约有一个星期:

  星期二——

  “忍耐,忍耐,韦拉·巴夫洛夫娜,我们会找到的!

  “我的朋友,我给您添了多少麻烦,让您花费了多少时间!我该怎样报答您呢?”

  “我的朋友,您不生我的气,就是报答我了。”

  洛普霍夫说完就感到不好意思了,韦罗奇卡看看他。不,他不是没话说了,而是不想往下说,他在等她回答。

  “为什么生您的气,我的朋友,您做了什么事?”

  洛普霍夫更加不好意思,而且仿佛很伤感。

  “您怎么啦,我的朋友?”

  “嗯,您都没有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相当地伤感,可是后来却又开怀大笑起来。“唉,我的天,我多笨,我多笨!原谅我,我的朋友!”

  “哎,怎么回事?”

  “没有什么。您已经报答我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您真是个怪人!那么好吧,您就称我为‘朋友’吧。”

  星期四是哈姆雷特式的考验,照萨克逊·格拉马蒂克的方式。过后的几天里,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稍事休息,暂不监视了。

  星期六喝完茶,玛丽娅·阿列克谢夫娜查点洗衣女工送来的衣服去了。

  “我的朋友,事情大概快办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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