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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这理论说:“人的自由行动扰乱了自然的正常进程;自然和自然规律于是起而反对那侵犯它们的权利的人;结果,苦难与死加于那行动的人,而且行动愈强,它所引的起反作用也愈剧烈:因为凡是伟大的人物都注定要遭到悲剧的命运。”这里的自然似乎是一个活的东西,非常容易发脾气,对自己的不可侵犯性非常敏感。难道自然真的会受辱吗?难道自然真的会报复吗?当然不会;自然永远照它自己的规律继续运行着,不知有人和人的事情、人的幸福和死亡;自然规律可能而且确实常常对人和他的事业起危害作用;但是人类的一切行动却正要以自然规律为依据。自然对人是冷淡的,它不是人的朋友,也不是人的仇敌:它对于人是一个有时有利、有时又不利的活动场所。这是无可置疑的:人的任何一件重要的事情都需要他去和自然或别人作严重的斗争;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只是因为不管那事情本身如何重要,要是不经过严重的斗争而能完成,我们总不认为它是重要的。比方,呼吸对于人的生活是最重要的事情;可是我们全不注意它,因为它平常不会碰到任何障碍;对于不花代价就可以吃到面包村果实的野蛮人和对于只有经过辛勤耕种才能获得面包的欧洲人,食物是同样重要的;然而采集面包树的果实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因为那很容易;耕种却是“重要的”,因为那很艰难。这样看来,并非所有本来重要的事情都需要斗争;可是我们却惯于只叫那些本来重要而做起来又很艰难的事情为重要。有许多珍贵的东西,它们之所以没有价值,只是因为我们不必花什么代价就可得到,例如水和日光;也有许多很重要的事情我们之所以不认为重要,只是因为它们很容易做到。但是,就假定我们同意习惯的说法,认为只有那些需要艰苦斗争的事情才重要吧。难道这个斗争总是悲剧的吗?决不如此;有时是悲剧的,有时不是,要看情形而定。航海者同海斗争,同惊涛骇浪和暗礁斗争;他的生活是艰苦的;”可是难道这生活必然是悲剧的吗?有一只船遇着风暴给暗礁撞坏了,可是却有几百只船平安地抵达港口。就假定斗争总是必要的吧,但斗争并不一定都是不幸的。结局圆满的斗争,不论它经过了怎样的艰难。并不是痛苦,而是愉快,不是悲剧的,而只是戏剧性的。而且如果采取了一切必要的预防措施,事情的结局几乎总是圆满的,这难道不是真的吗?那末,自然中悲剧的必然性究竟在哪里呢?同自然斗争时发生的悲剧只是一个意外之灾。仅仅这一点就足以粉碎那把悲剧看成“普遍规律的”理论了。“可是社会呢?可是其他的人们呢?难道不是每一个伟大人物都得要和他们作艰苦的斗争吗?”我们又必须指出:历史上的巨大事件并不一定都和艰苦的斗争联结在一起,只是我们由于滥用名词,惯于只把那些与艰苦斗争联结在一起的事件叫做伟大的事件罢了。法兰克人接受基督教是一桩大事、可是那有什么艰苦的斗争呢?俄罗斯人接爱基督教时也没有艰苦的斗争。伟大人物的命运是悲剧的吗?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正和渺小人物的命运一样;这里并没有任何的必然性。我们还必须补充说,伟大人物的命运往往比平常人的命运更顺利;但是,这也不是由于命运对杰出人物有特殊的好感,或者对平常人有什么恶意,而仅只因为前者具有更大的力量、才智和能力,使得别人更尊敬他们,同情他们,更乐于协助他们。如果说人总是惯于妒嫉别人的伟大,那末他们就更惯于尊敬伟大;社会崇拜伟大人物,除非有什么特殊的、偶然的原因,使社会认为这人于社会有害。伟大人物的命运是悲剧的或不是悲剧的,要看环境而定;在历史上,遭到悲剧命运的伟大人物比较少见,一生充满戏剧性而并没有悲剧的倒是更多。克里舍斯、庞培、凯撒遭到了悲剧的命运;但是,奴马·庞比利、美立亚斯、苏拉、奥古一斯都都过了很幸福的一生。在查理曼大帝、彼得大帝、腓特烈二世的命运中,在路德,伏尔泰、[黑格尔本人?]的一生中,找得出什么悲剧来呢?这些人的生平有过许多斗争,但是一般说来,必须承认,成功与幸福是在他们一边。如果说塞万提斯死于穷困之中,那末难道不是有千万个平常人死于穷困之中,他们原也和塞万提斯一样,可以希望自己一生获得一个幸福的结局,而因为自己的卑微,就完全不受悲剧规律的支配吗?生活中的意外之事,一视同仁地打击着杰出人物和平常人,也一视同仁地帮助他们。但是,让我们的评论从悲剧的一般概念转到“单纯的罪过”的悲剧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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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宠培:古罗马统帅。曾与恺撒、克拉苏结成前三头政治联盟。后逃亡埃及、被杀。
  查理曼大帝:中世纪西欧查理曼帝国的君主。
  腓特烈二世:普鲁士国王。
  路德:十六世纪德国宗教改革运动的发起者。
  伏乐泰:法国启蒙作家。
  ⑥塞万提斯:西班牙作家,代表作《堂吉诃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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