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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今晚,近子前来告诉雪子和文子结婚的事,也是想打探一下菊治的反应。菊治心想:她究竟是什么居心呢,自己可不能大意。近子本想把雪子介绍给菊治,借此使文子疏远菊治,可是现在这两个姑娘既然都已成亲,剩下菊治,他怎么想,本来与近子毫不相干,然而近子仿佛还要紧追着菊治心灵上的影子。

  菊治本想起身去打开客厅和廊道上的电灯。待菊治意识过来,觉得在黑暗中,这样与近子谈话,有点可笑,况且他们之间也没有达到如此亲密的程度。连修整庭院树木的事,她也指手划脚,这是她的毛病。菊治把她的话只当耳旁风。但是,为了开灯而要站起身,菊治又觉懒得起来。

  近子刚走进房间,尽管说了灯的事,但她也无意站起身去开灯。她的职业原本使她养成了这类小事很勤快的习惯。可是现在看来,她似乎不想为菊治做更多的事。也许近子年纪大了,或许是她作为茶道师傅,拿点架子的缘故。

  “京都的大泉,托我捎个口信,如果这边有意要出售茶具,那么希望能交给他来办理。”

  接着,近子用沉着的口吻说:“与稻村家小姐的这门亲事也已经吹了,菊治少爷该振作起来,开始另一种新生活了。也许这些茶具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从你父亲的那代起就用不着我,使我深感寂寞。不过,这间茶室也只有我来的时候,才得以通通风吧。”

  哦,菊治这才领会过来,近子的目的很露骨。眼看着菊治与雪子小姐的婚事办不成,她对菊治也已绝望,最后就企图与茶具铺的老板合谋弄走菊治家的茶具。她在京都与大泉大概已商量好了。菊治与其说很恼火,莫如说反而感到轻松了。

  “我连房子都想卖,到时候也许会拜托你的。”

  “那人毕竟是从你父亲那代起就有了交情,终归可以放心啊。”

  近子又补充了一句。

  菊治心想:家中的茶具,近子可能比自己更清楚,也许近子心里早已经盘算过了。

  菊治把视线移向茶室那边。茶室前有棵大夹竹桃,白花盛开。朦胧间,只见一片白。夜色黑,几乎难以划清天空与庭院树木的界限。

  下班时刻,菊治刚要走出公司办公室,又被电话叫了回来。

  “我是文子。”

  电话里传来了小小的声音。

  “哦,我是三谷……”

  “我是文子。”

  “啊,我知道。”

  “给您打电话真失礼了,有件事,如果不打电话道歉就来不及了。”

  “哦?”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我给您寄了一封信,可是忘记贴邮票了。”

  “是吗?我还没有收到……”

  “我在邮局买了十张邮票,就把信发了。可是回家一看,邮票依然还是十张。真糊涂呀。我想着怎么才能在信到之前向您致歉……”

  “这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菊治一边回答,一边想,那封信可能是结婚通知书吧。

  “是封报喜信吗?”

  “什么?……以前总是用电话与您联系,给您写信还是头一回,我拿不定主意,惦挂着信发出去好不好,竟忘了贴邮票。”

  “你现在在哪里?”

  “东京站的公用电话亭……外面还有人在等着打电话呢。”

  “哦,是公用电话。”

  菊治不明白,但还是说:“恭喜你了。”

  “您说什么呢?……托您的福总算……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栗本告诉我的。”

  “栗本师傅?……她是怎么知道的呢?真是个可怕的人啊。”

  “不过,你也不会再见到她吧。记得上次在电话里还听见傍晚的雷阵雨声,是不是。”

  “您是那么说的。那时,我搬到朋友家去住,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您,这次也是同样的情景。”

  “那还是希望你通知我才好。我也是,从栗本那里听说后,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向你贺喜。”

  “就这样销声匿迹,未免太凄凉了。”

  她那行将消失似的声音,颇似她母亲的声音。

  菊治突然沉默不语。

  “也许是不得不销声匿迹吧……”

  过了一会儿又说:“是间简陋的六铺席房间,那是与工作同时找到的。”

  “啊?……”

  “正是最热的时候去上班,累得很。”

  “是啊,再加上结婚不久……”

  “什么?结婚?……您是说结婚吗?”

  “恭喜你。”

  “什么?我?……我可不愿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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