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川端康成 > 青春追忆 | 上页 下页


  “美容师要请到旅馆里来的呀……新娘要打扮,我们也得……”大里妻子说。御木想真该让妻子来这儿做头发。御木进去的时候,公子正在给新郎打电话。

  “是嘛。醒了!你。我太高兴了。说好10点打电话叫醒你的。”公子用甜滋滋的声音说。

  “3点以前,没什么可干的?早点来吧,你。要你来哟。接我晚了,我可不答应。”

  公子的母亲看看御木,脸上像是说,瞧,就这德性。

  “昨晚,嗯,睡得可香呢,让我吃安眠药来着,爸爸妈妈也吃了。”

  “喂!”母亲叫了声,公子回过头来:

  “啊,御木先生也来了。波川你也赶快来吧。一定,尽可能早一点呀……”

  公子还穿着旅馆里的宽袖睡袍,束了根细细的腰带。她没有坐着,而是蹶着屁股那种姿势打电话。大概是为了不弄乱新烫的头发,头上卷着块什么黑的布片。

  电话挂断,她稍稍表示了歉意:

  “早上好!”她给御木鞠了个躬,跑出了房间。高挑的身材,活泼泼的。她并不怎么漂亮,脸小小的,起立动作很利索。

  “哪有婚礼的早上还给新郎打电话的新娘哇。昨晚,前天晚上,新郎来玩,吵吵闹闹到很晚才走。我呀,真怕旅馆里的人看了笑话,烦着呢。”公子的母亲对御木说。

  “超过三年了嘛。”大里说。

  “还是恋爱结婚的好哇。新娘像是没一点不安,快活着呢。”御木说。

  “不是没有不安,公子这孩子不懂事。都是叫她爸爸给惯的。要出嫁了,更疯疯癫癫,自在惯了呀。”

  “我来这里,让小姐不自在了吧。”

  “哪里,哪里。除了这间屋,我们还订了个化妆、换衣服的房间……”

  02

  人生谁都难免有起伏,可御木不相信有不走运的时候。这四十八年来,他自觉没有什么不走运的时候。他有一种在最不顺心的时候,工作情绪最高涨的脾气。就是说,他是靠集中精力工作来抵御不走运的,以后回顾一下,那时也就成最好的时候了。

  他真想在给新娘新郎的祝辞中说说这些话;可没有具体的例子,说起来不生动。想来想去,好例子就是上不来。转念一想,就算有了好例子,说不定会让人看成他自吹自擂,实在也不能说御木自己没有吹嘘的心思。想了半天,也许是在这婚礼上的关系吧,一个绝妙的例子浮上脑际。

  御木结婚两个月前,对象顺子向他坦白自己已经失贞的事。顺子当时19岁,用现在的计算法,该是17岁。两人近一年的交往中,御木一点也没在意,不用说,御木相信顺子是贞洁的。

  御木为了平息这份打击,也许是为了拂去妄想,他埋头于工作,那时的作品,竟有幸获得了成功。

  可是,结婚的那晚上,顺子有贞洁的印记。御木第一次问起顺子失贞的情况。以前他从没想要顺子说明什么。听了多余的话,只能明显形成多余的想象;附着些多余的记忆。取而代之的是御木催逼出自己的作品。

  其结果,获得了作品成功的幸运。当然不能说,顺子失去了一半的贞洁给御木带来了幸运,但兴许可以说,当时御木没有盘问顺子给他带来了幸运。

  已经到了媳妇进门的年龄了,过去曾经痛苦过一阵的顺子,看起来早把那事忘得干干净净了。坐在证婚人席上的御木,想看看坐在新娘新郎中间的妻子,从桌子上稍稍探出身子装出看看新娘的样子。

  顺子喝了小半杯日本酒,脸上泛起了红晕很放松,御木见了,微微地笑了。新娘还以为是朝着自己笑,眼睛朝下,眼角亮亮的,朝御木回了个谁也没有察觉的微笑。这时新娘正用刀把鸡切成小块。御木没想到让人回敬了个微笑,止不住心里暗暗好笑。

  “波川!”忽听有人叫新郎,“你穿大学生制服来才有味儿呢。嗨,新娘没有女学生制服吧。”那人打趣着说。

  “没有哇。女学生服装自由嘛。我觉得,男学生要是不穿那藏青直领,金纽扣上刻校徽的还可以。男学生还是挺守旧的。”

  “新婚旅行也穿西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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