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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他们从神护寺的山上下来,过了小溪,登上陡坡,见到运原木的女人们正在半山坡休息。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两个20岁左右的姑娘,还有四个50多岁的女人。少女好像是见习似的运较细的木材,运重原木的是年龄大的女人。

  麻子他们在那里喘口气,歇歇脚,看着女人们把原木顶在头上站起来。像是做粗柱用的杉木,又重又长,用头顶起来好像很吃力,需要一些时间。

  年龄大的女人苦笑着向麻子他们抱怨道,从深山到村庄,在这山谷里上来下去一天运三次才挣一百日元,只喝供给米做的粥,身上没有劲儿。

  拔草的老太婆听到麻子的话,说:“不轻松啊。”说完,这才抬起头,看了看麻子,“那——她们虽然身体累,但是时间短。”

  “是吗?”

  “腰一下子就伸直了。”

  “把木头顶在头上运,姿势很好呢。”

  “是啊。像我们总弯着腰,真没办法啊。”

  从“天桥”返回来,路又没入树丛中。

  山茶树的花落在苔藓上。从繁茂的树叶缝隙里能看到外面的竹子。

  “去神护寺的时候,那里有拜庙歌的比赛会呢。”麻子说。

  “好像也有从远处乡村来的选手,都聚集在正殿,和尚当裁判员。那是很有意思的。模仿着广播里的业余比赛会的样子,敲响钲鼓。”

  “真有意思。”

  “那无疑是歌手比赛,可是……”麻子像想起什么似的说,“去参观药师如来,正殿被拜庙歌手们占用着。那拜庙歌,在稍远些的地方听比在很近的地方听更好,给人以故乡歌曲的感觉。因为是歌手比赛大会,所以唱的还是蛮好的。在大枫树下听那些歌,真感到是来到京都了。”

  抬头望去,枫树的嫩叶在天空上描绘着日本风情的图案。麻子也想起了那晚春午后的阳光。

  “是啊。巡礼的拜庙歌是关西一带的歌吧。”夏二也说。

  “真亲切啊。”麻子说。

  “但是,京都的拜庙歌会,市长、知事和社会党也来啊。”夏二继续说,“麻子小姐来到这里,正赶上知事选举。社会党的候选人当选了。在报纸上看到,新知事在共产党员和工会会员的红旗迎接下进入京都府办公厅。据说今年‘五一’劳动节,知事和市长站在游行队伍的前列。京都的桂离宫和拜庙歌,也是这情况啊。”

  “我们是京都的旅游者……”

  “我在京都有了家,也还是听拜庙巡礼歌的旅游者。”

  “亲切的东西是让人感到亲切啊。”

  “你姐姐也去高尾了吗?”

  “噢。我姐姐听得最专心了。”

  “是嘛。”夏二说,“可是,我们又谈起姐姐来了。”

  也许是没有其他话题可谈吧。也许是不想谈其他话题吧。

  道路通向小丘,小丘上有一个X字亭。

  那里有四个座位。由于座位交错安置,即使四人同时坐下也不会正好面对面。该亭由此而闻名遐迩。

  不用互相看着脸也可以说话。或者也可以沉默。

  麻子和夏二沉默了一会儿。

  ——不说的爱必定成功。威廉·布莱克的这句话忽然浮现在麻子的脑际。麻子不相信这样的的话。她心中还没有要相信这样的话的爱的苦恼。但是,只是作为一句难忘的语言铭记在心上。在这寂静的树丛之间,这句话有些像预言似的袭来。

  麻子沉默着,感到有些沉闷。

  “刚才的云雀听不见了。”

  “是啊。”夏二也像向远处倾听似的看着前方,说,“这样坐着,有树挡着看不远。不知道这是从一开始就为不让看到周围各种东西而建的呢,还是最初能看到庭园的水池、书斋以及后面的西山,后来树长高了才看不见的呢?庭园的树木,有的长大,有的枯干,以现在的情形推测几百年前刚建时的情景是不可能的。但是,透过树缝能看到尚未凋谢的樱花就可以了。在那新书斋的旁边的院子里,有三四棵樱花吧。樱花很少啊。”

  “是的。”

  麻子也看到了。

  “来到京都那天,我父亲去大德寺,同和尚谈起大德寺里没有樱花的事。那时,我父亲忘记了,后来说想起了《本朝画史》的明兆的话。”

  “《本朝画史》我也读过,可是都忘记了。”

  “义持将军喜欢明兆的画。那时将军对明兆说,你有什么愿望,我给你满足。明兆对金钱和地位都不喜欢,但是只有一个愿望。现在,东福寺的和尚们喜欢栽樱树,但是这样的话,恐怕后世寺院有变成饮酒游乐场所的危险。请下命令,把樱树都砍了吧。得到允许,就让把寺院的樱树都砍掉了。”

  “嗯。明兆的画很粗犷,是吧。但是据说战后,近来的寺院有许多都成了私人餐馆。艺妓、舞女也都进去……”夏二说着站了起来。

  麻子拿出镜子,要整理一下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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