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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头》


  第二版序言①

  (1835)

  ①实际上这是第一版,威尔代和斯帕克曼书屋出版,巴尔扎克可能将《巴黎杂志》上的连载算成是第一版了。

  每一个作家均享有谈论自己的权利,这幅素描①的作者从未滥用过这种权利。昔日,每个人都那样自由自在地运用这种权利,以致近两个世纪来,没有一本书出版时没有一点序言。作者写过的唯一的一篇序言也被取消②,这一篇也可能碰到同样的命运。③为什么要写序言呢?答案如下。

  ①此“素描”系指《高老头》。看上去作者很谦虚。也许巴尔扎克用的是狄德罗一七六七年在自己沙龙中对这个词下的那个极尽恭维之能事的定义:“素描是热情和天才的作品,而油画是辛勤劳动、耐心、长期研究、亲身体会的作品。”

  ②指一八三一年八月出版之《驴皮记》序言。一八三三年第二版以《哲理小说与故事》为题出版时,该序言取消,代之以菲拉莱特·夏斯勒的导言。到了一八三五年,《驴皮记》序言已不是作者写过的唯一序言,前面各篇序言可以作证。

  ③果然这篇序言在一八三九年夏庞蒂埃版中消失了。

  作者刚刚写完的这部作品,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会很有名气,主要是由于涉及面广阔,更甚于其细节的价值。如果接受最近一篇评论文章作出的可悲判决,这部作品将与那些蛮族强国的政治行为极为相似,他们只靠士兵人数众多取胜。①每个人都按自己可能的方式取胜,只有无能的人永远不会取胜。所以,作者不能要求公众一下子就对一个设计蓝图一览无余并且明了其意图。就连作者自己也只在某些时候才依稀望见:当天色暗下来时,当他想到要建造自己的空中楼阁时,还有当人家问你:“你在想什么?”而你回答:“什么也没想。”的那种时刻。所以,无论是对不公正的批评,还是对公众评论这部作品各个部分时不够专注,他从未有过半点怨言。这部作品尚未用支柱撑好,尚未完整描绘出来,作品的线向图尚未在巴黎任何一个区政府内展出②,也许他应该常常怀着老作家那种虚怀若谷的精神,提醒那些在阅览室定了座位的人,告诉他们某某作品的出版意图如何如何。基于种种原因,《风俗研究》和《哲理研究》的作者没有这样做。

  ①这篇文章的作者是圣勃夫。他于一八三四年十一月十五日在《两世界杂志》上撰文评论《绝对之探求》,文中对巴尔扎克确实写过这样的话:“不应该向他建议进行选择,自我压抑,而是要劝他前进,不断继续写下去:他以数量弥补不足。他有些象那些只有叫部队大量流血大量伤亡才能取得一小块阵地的将军(当然,他大量花费的不过是墨水而已)。”

  ②一个月以后,费利克斯·达文在《十九世纪风俗研究》导言中闸述了这个总计划。

  首先,文学阅览室的常客是否对文学有兴趣?他们是否象大学生接受雪茄烟一样接受文学?是否有必要对他们说,在某一部作品中,写进了或是没有写进人类的变革,说作者是一位尚未出笼的伟人,一位尚未创作完毕的荷马,说他与上帝分担着协调各个世界的辛劳和快乐呢?对这些文学谎言,他们是否会相信?再说,对于这个既懦怯而又偷偷摸摸的时代,这个象到街角去买红头火柴一样到那里去寻找两个苏①的文学作品的时代,作者既不相信它会对文学宽宏大度,亦不相信会给予关切。这个时代,很快就会需要廉价的班韦尼托·却利尼作品和价格固定的才子了。这个时代还会向诗人发动曾经对上帝发动过的同一场战争,将诗人从民法典中一笔勾销,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搞得他们一贫如洗,当他们死后,还要剥夺他们家属的继承权②。其次,在很长时间内,作者发表作品的唯一意图是听从另一种命运的安排。这种命运常常与上天给我们安排的命运相反,是我们通常所谓的需求,即社会现象给我们造成的,其执行者是一些叫做债权人的人。这些人十分可贵,因为这个字眼本身就意味着他们相信我们。最后,对一件细枝末节作这些说明,在作者看来,既毫无价值又毫无用处。毫无价值,因为这只涉及一些小事,应该留给批评界去干;毫无用处,因为一旦工程全部竣工,这些就应该完全消失。

  ①法国辅币名,一法郎等于二十个苏。

  ②五年以后,巴尔扎克作为文学家协会主席,极力保卫文学版权。

  作者之所以在这里谈到自己的宏伟工程,乃是某些莫名其妙、担当不起的责难使然。这些责难,在什么都会过去的国度里,肯定也将成为过去。一篇序言已经没有多大意义,在这种情况下,就更其完全没有意义。不过,既然必须答复,他也就答复了。

  最近这些时候,作者在上流社会中遇到出乎意料、数量超常的女子,真是吓了一大跳。这些女子真心诚意恪守妇道,为恪守妇道而感到幸福,因为幸福而恪守妇道,大概也因为恪守妇道而幸福①。在几天的消遣时光中,他极目望去,只见一片雪白,展开的羽翼飒飒作响,名副其实的天使穿着她们天真无邪的长裙作出翱翔的模样,而且都是有夫之妇。她们责怪作者,说他赏赐给女性一种毫无节制的爱好,对婚后种种不正当乐趣贪得无厌,他居然还给这种爱好很科学地取了个名字,叫做“弥诺陶洛斯主义”②。这些责难不无恭维之意,因为这些注定要享受上天欢乐的女人招认了,原来她们都听说过那本诽谤性文字中最叫人厌恶的、极不堪入目的《婚姻生理学》③,而且使用“弥诺陶洛斯主义”这个字眼以避免已被上流社会的美丽语言所摈弃的那个字:通奸。有一位女士对他说,在他的著作中,女人只是出于不得已或出于偶然才恪守妇道,而从来不是出于爱好或高兴。其他女士对他说,他作品里登台的那些爱好弥诺陶洛斯的女人都很迷人,她们犯下的那些过错叫人垂涎三尺。而这些过错只应作为世界上最令人不快的事来描写。而且不论她们怎样不幸,叫人羡慕这些女人的命运对社会来说是危险的。在她们看来,那些犯了违背妇德罪的女人,只应该是其丑无比而又令人讨厌的人。总而言之,责难之多,不胜枚举。请诸位想象一下,有个画家,他为一位少妇画像,以为那肖像惟妙惟肖,可是少妇借口说画中人其丑无比将画像退了回来。这不要叫人发疯吗?上流社会就是如此。上流社会说:“我们长得白里透红,可你给我涂上了其丑无比的颜色。在我的情人眼中,我的肌肤赛凝脂,可你给我画上了那个只有我丈夫一个人能发现的小疣。”

  ①这是巴尔扎克喜欢的排列组合手法,在《趣闻轶事》中更为常见。

  ②据希腊神话,弥诺陶洛斯是半人半牛怪物,系克里特王弥诺斯的妻子帕西维与波塞冬送来的一头白毛公牛所生。他被饲养在克里特的迷宫里,每年要吃雅典送来的七个童男,七个童女。这里的“弥诺陶洛斯主义”指专以勾引有夫之妇为乐事的思想。

  ③《婚姻生理学》中“沉思录”之二十七专门谈上述问题。

  这些指责真叫作者惶恐至极。看见这么一大批有资格获得蒙蒂翁奖的贞洁女子,由于自己一时疏忽给送进了舆论轻罪裁判所,他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溃败之初,人们只想逃跑,连最勇敢的人也要卷进去。作者忘记了,有时他竟如那任性的造物主一样,将一些恪守妇道的女子和有罪的女子塑造得同样吸引人。人们没有发现他这是礼貌周全,倒就真实性问题大嚷大叫起来。

  《高老头》就是在这种灰心失望的最初时刻开始写作的。为了不再往他那个虚构世界里扔进更多的通奸者,他想出来一个主意,去寻找几个最恶毒的女性,以便使上述严重问题保持statuquo①。这个充满敬意的行动完成以后,他又害怕起来,怕被人恶意中伤。于是他感到一面承认自己的恐惧,一面就德·鲍赛昂夫人、布朗东夫人②、雷斯托夫人和朗热夫人在这部作品中再度出现说出个道理来,实属必要。上述几个人物已经在《被遗弃的女人》、《石榴园》、《高布赛克老爹》③和《切莫触摸刀斧》④中出现过。如果人们考虑到作者是精打细算使用这些应受指责的女性的,作者就会有勇气忍受批评界的棍子了。批评界,这个文学宴席上的老寄生虫,已从客厅下到厨房,她坐在那里搅动调味汁,直到调味汁准备停当以前,她肯定不会忘记以公众的名义说,对这些人物,人们早已看腻了;如果作者还有本事创造出新的人物,他肯定不会叫这些人物再度出现。在所有的鬼魂中,最糟糕的是文学幽灵再现。至于作者将拉斯蒂涅的入世之初放在《驴皮记》里,这个过错实在不可原谅。虽然在这场惨祸中,所有的人都反对他,说不定倒有一个严肃而讲求实际的人物还站在他一边。这个人就是出版商。对许多作者来说,他就是全世界。这位文学保护神似乎将希望放在一大批人身上:上述人物在其中出现的那些书的书名,这些人从未听说过。出版商指望将书卖给他们。这个见解既苦又甜,作者不得不诚心采纳。从这句完全老老实实招认的话里,某些人又会看出即将出版的某书的内容介绍来。可是,谁都知道,在法国,无论你说什么,都会招来指责。有几位朋友为作者的利害着想,已经责怪这篇前言过于轻浮,作者似乎不是严肃对待自己的作品,似乎对一些滑稽可笑的意见可以一本正经地答复,如同可以拿起斧子打苍蝇一般。

  ①拉丁文:现状。

  ②到菲讷版中,此人物从《高老头》中消失。

  ③后来改为《高布赛克》。

  ④后来题目改为《朗热公爵夫人》。

  现在,那些责备作者对犯罪女人有文学癖的女性当中,如果又有几位前来对作者兴师问罪,因为他将纽沁根太太当作又一个坏女人投入图书流通渠道。对这一可怜的小小过错,他乞求这些穿裙的美丽检察官再次予以放行。为了报答她们的海涵,他正式承诺要花些时间去寻找模特儿,然后给她们塑造一个出于高尚情趣而恪守妇道的女性来。在他的笔下,她要嫁给一个不可爱的男人。因为,如果她嫁给一个无比可爱的男子,那她不是出于高兴而恪守妇道了么?在他的笔下,她也不是一位良母。因为,如果那样,就象某些批评家认为过于恪守妇道的女主人公珠安娜·德·芒西尼①一样,可能会是因为眷恋自己那几个亲爱的小宝贝而恪守妇道了。作者对自己的使命理解得清清楚楚,而且明白,在许诺的这部作品中,必须描绘出成金条样的妇德,用铸币机轧出来的妇德。所以,她应该是一个美丽而风雅的女子,感官要求迫切,加上一个坏丈夫。她将善心发展到自称幸福,虽然实际上她象那位了不起的居庸太太那样饱受折磨。居庸太太的丈夫非常喜欢以最不体统的方式去扰乱她的祈祷。不过,可叹的是,在这件事中,会碰上一些很严重的问题需要解决。作者不妨冒昧将这些问题提出,希望收到数份出自高手的学术论文,以便描绘出令女性读者心满意足的肖像。

  ①珠安娜结婚后成为迪阿尔太太,是《玛拉娜母女》中的女主人公。

  首先,如果这只雌凤凰相信天堂,那么她岂不是出于盘算而恪守妇道了吗?正如我们这个伟大时代里最不同寻常的一位人士所说,如果男人确切无疑地看见地狱,他怎么会抵挡不住诱惑呢?“如果君王对臣子说:‘你现在就在我的后宫里,置身于我所有的妻妾之中。五分钟之内,你不得与她们之中任何一个接近,我在监视你。如果你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保持忠诚,我保你三十年荣华富贵,所有这一切享乐,还有其他的享乐都会给予你,’哪里还会有理智健全而无法不违背君王命令的臣子呢?谁还看不明白,不论这个人欲望多么炽热,他甚至不需要什么强大力量就能在这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抵挡得住,他只要相信君王的话就行了。肯定,基督徒的诱惑并不比这更强烈,而人的一生与永生相比,也远比五分钟与三十年相比为小。许诺给基督徒的幸福与赐给臣子的享乐之间,距离则无限大。如果君王的话尚能留下犹疑,上帝的话则是不容置疑的。”(《奥倍曼》①)这样的恪守妇道,难道不等于放高利贷么?所以,要知道她是否恪守妇道,必须叫她受到诱惑。如果她受到了诱惑,她又恪守妇德,那么从逻辑上说,就必须将她写成甚至没有失足的念头。可是,如果她根本没有失足的念头,也就说明她根本不知道那快乐的滋味。如果她不知道那快乐的滋味,那就说明对她的诱惑很不完整,她也就立不下抗拒诱惑的功劳了。对一个不了解的东西,人们怎么会希望得到它呢?所以,描绘她恪守妇道而没有受到诱惑,是毫无意义的事。假设写一个女子,身体健壮,嫁错了人,受到了诱惑,也明白情欲的一切幸福:这作品很难写,但还可以虚构出来。难处倒不在这里。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是否相信她不会常常梦想着那天使也应该饶恕的失足呢?如果她这样想上一次或两次,在思想上或在心灵深处犯下小小的罪过,那么她还算不算恪守妇德呢?你们看,说到失足,大家意见都一致。但是,一说到妇德,我看几乎不可能有一致的看法。

  ①法国作家塞南古(1770—1846)的一部书信体小说。

  各位批评家的批评迫使作者对于自己在文学市场上发行的美德女子与犯罪女子的数目作了一番反省。不把这个反省结果公布出来,他是不能结束这篇文章的。当他惶恐之余,容他思考时,第一件操心的事便是将他那大军的成员集合起来,以便看看他笔下那个世界中这两种成员大概各占什么比例,与进入当代风俗组成部分的德与缺德的尺度相比,是否正确。

  他发现自己有三十八个以上恪守妇德的女子,很富,最多只有二十个有罪过的女子①,很穷。他斗胆以下列方式将她们全部排入战斗方阵,以便使人对他早已开始的绘画工程所取得的巨大成果不会产生异议。其次,为了使人无论怎样都无法对他进行挑剔,许多他放在暗处的恪守妇德女子——在现实生活中,她们有时也确在暗处——他都没有计算在内②。

  ①这项好玩的统计与《婚姻生理学》同出一辙。不过有一个小小的错误:从名单上看,“有罪过的女子”是二十二个。

  ②例如《高布赛克》中的法妮·马尔沃,《苏镇舞会》中的克拉拉·德·隆格维尔,库蒂尔太太,还有一些女仆,下层人,如《乡村医生》中的雅柯特,《欧也妮·葛朗台》中的拿侬,《舒昂党人》中的西尔维,巴尔贝特等。

  德行女子

  《风俗研究》中:

  1—2.德·封丹纳太太和德·凯嘉鲁埃太太(《苏镇舞会》)

  3—4—5.纪尧姆太太,德·索迈尔维太太,勒巴太太(《光荣与不幸》①)

  6.吉讷弗拉·皮永博(《家族复仇》)

  7.德·斯蓬德太太(《豌豆花》②)

  8.苏朗日太太(《夫唱妇随》)

  9—10.克拉埃太太和德·索利太太(《绝对之探求》)

  11—12—13—14.葛朗台太太和欧也妮·葛朗台,拿侬及德·格拉桑(《欧也妮·葛朗台》)

  15—16.莎菲·迦玛,德·利斯托迈尔男爵夫人(《独身者故事》:《图尔的本堂神甫》)

  17—18—19.德·格朗维尔太太(《贞洁的女人》③);阿黛拉伊德·德·鲁维尔,德·鲁维尔太太(《钱袋》)

  20—21.珠安娜(迪阿尔夫人)(《玛拉娜母女》)于勒夫人(《十三人故事》:《行会头子费拉居斯》)

  22—23—24.菲尔米亚尼太太,德·利斯托迈尔侯爵夫人(《侯爵夫人的侧影》④)夏倍太太(《两个丈夫的伯爵夫人》⑤)

  25—26.泰伊番小姐,伏盖太太(《高老头》)⑥

  27—28.埃芙丽娜和福瑟丝(《乡村医生》)

  《哲理研究》中:

  29.馥多拉(《驴皮记》)

  30.德·旺迪耶尔伯爵夫人(《永别》)

  31.德·苔依夫人(《新兵》)

  32—33.皮罗托太太和赛查丽纳·皮罗托(《赛查·皮罗托盛衰记》)

  34—35.冉娜·德·埃鲁维尔和玛丽修女(《被诅咒的孩子》,《修女玛丽·德·昂日》⑦)

  36—37.波利娜·德·维尔诺阿(《路易·朗贝尔》)德·罗什卡夫太太(《EcceHomo》)

  38.弗朗西娜(《舒昂党人》)

  ①即后来的《猫打球商店》。

  ②即后来的《老姑娘》。此位太太便是萝丝·科尔蒙,婚后成为杜·布斯基耶太太。

  ③即后来的《双重家庭》。

  ④即后来的《妇女研究》。

  ⑤即后来的《夏倍上校》。

  ⑥在伏盖太太后,有作者小注:此人尚可怀疑。

  ⑦这后一部作品后来流产。

  堕落女子

  《风俗研究》中:

  1.德·卡里利阿诺公爵夫人(《光荣与不幸》①)

  2—3.德·哀格勒蒙太太(《同一个故事》②)

  4—5—6.德·鲍赛昂夫人(《被遗弃的女人》),布朗东女士(《石榴园》),朱丽叶(《信使》)

  7.德·梅雷太太(《大望楼》③)

  8—9—10.德·贝勒弗依小姐(《贞洁的女子》④)德·雷斯托太太(《高布赛克老爹》)法妮·韦尔梅伊(《电鳗》⑤)

  11.玛拉娜(《玛拉娜母女》)

  12.伊达·格吕热(《行会头子费拉居斯》⑥)

  13.德·朗热夫人(《十三人故事》:《切莫触摸刀斧》⑦)

  14—15.欧菲米亚·德·桑-雷阿尔侯爵夫人和芭基塔·瓦勒戴斯(《金眼女郎》)

  16—17.德·纽沁根太太,米旭诺小姐(《高老头》)

  《哲理研究》中:

  18—19.波利娜·德·维什诺,阿姬莉娜(《驴皮记》与《改邪归正的梅莫特》)

  20.德·圣瓦利埃夫人(《柯内留斯老板》)

  21—22.德·韦纳伊小姐,杜·加太太(《舒昂党人》)⑧

  ①即后来的《猫打球商店》。

  ②即《三十岁的女人》。

  ③后成为《妇女再研究》的结尾部分。

  ④即后来的《双重家庭》。

  ⑤即后来的《烟花女荣辱记》第一部分。但这个名字作者后来未予保留。

  ⑥《十三人故事》。

  ⑦即后来《十三人故事》中的《朗热公爵夫人》。

  ⑧作者原注:作者有意略去十多个德行女子,为的是不使读者感到厌烦。如果有人对上述文学统计提出异议,他将把这些名字一一列出。

  在作者的计划中还有几个失足者,但是也有许多德行女子正在印刷中,所以他对于证实上述这一恭维社会的结果很有把握。就拿他已经完成的社会图画的现状来说,也是三十八比六十,德行占上风。如果他就此停笔,社会不是受到了恭维吗?有些人之所以搞错,以为结果正好相反,他们的这种错觉可能应该归之于恶行表象更多,十分丰富,正象商人说一条披肩时所说的那样,这“很合算”。相反,德行提供给画笔的,只是极为单薄的线条。德行形式多种多样,色彩多种多样,飘忽不定,变化无常。再说,待作者为寻找神奇的美德女子遍访欧洲所有的闺房,将她描绘出来以后,人们自然会为他说公道话,那些责难也将不攻自破了。

  几位细心的女士曾经指出,作者描绘的有罪过女人比那些无可指摘的女人要可爱得多。在作者看来,这似乎是那么自然的事,以致他提到批评界时就是为了证实其荒谬。当作恶的女人丑陋不堪时,男人不会爱她;当有德行的女人其丑无比时,男人也会逃之夭夭。可惜这都在男子的天性之中,其实每个人对这一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一八三五年三月六日于巴黎

  第三版序言①

  (1835)

  ①实际上是第二版。

  《高老头》印成单行本,按照出版商的逻辑,就是第二版。从此,这本书就成了报纸陛下帝政检查的对象。报纸,这位十九世纪的专制君王,凌驾于国王之上,给国王出主意,捧出国王,搞垮国王。自从取消了国教之后,这位专制君王还不时自认为有义务监督道德。作者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个高老头,正象他在现实生活中一辈子受苦受罪一样,命里注定在文学生活中也要受苦受罪。可怜的人!因为他已经没有财产,几个女儿不愿意认他。报纸也借口他不讲道德而将他抛弃。报纸这个神圣的或该死的宗教裁判所一旦给一个作者扣上“不道德”这顶帽子,给他穿上地狱服①,这个作者怎么能不极力脱掉这身衣裳呢?如果作者描绘出的画面不真实,批评界应该指责这些画,对作者说,他诽谤当代社会。如果批评家认为这些画面是真实的,那么,不道德的就不是作者的作品了。作者耐心细致地解释过,高老头怎样出于无知和出于感情而对社会上的清规戒律愤愤不平,正象伏脱冷出于为人不知的权势和性格的本能对这些戒律进行反抗一样。但是这个老好人没有得到充分的理解。某些人不得不弄明白他们到底在批评什么,原来他们希望这个囤积面粉的伊利诺斯州人、巴黎小麦市场上的哈荣②知道什么是体面。

  ①宗教裁判所给判处火刑者穿的黄色衣服。

  ②这里的比喻表明在《高老头》写作上,作者受到库柏作品很大影响。

  作者见此情景,不禁哑然失笑。为什么不责怪他既没有读过伏尔泰的作品,也没有读过卢梭的作品呢?为什么不责怪他不懂沙龙的规矩和法兰西语言呢?高老头就象杀人犯养的狗,见主人的手被血染红了就去舔。他不争辩,不判断,他只是爱。正象他自己说的,为了能接近自己的女儿,他会去给拉斯蒂涅擦皮鞋。他的女儿们缺钱时,他愿意去抢银行。对于没有使他的女儿得到幸福的他那几个女婿,他怎么能不义愤填膺呢?他喜欢拉斯蒂涅,因为他的女儿爱拉斯蒂涅。请每个人环顾一下四周,请你们说老实话,难道你们看不见有多少穿裙子的高老头吗?高老头的感情就意味着母爱。但是,这些解释几乎毫无用处。那些大喊大叫反对这部作品的人,如果这本书是他们自己写的,他们一定会把它说得头头是道!何况,人们使用的道德、不道德这些字眼本来就不确切,如果硬要用的话,作者也没有故作道德或不道德的姿态。他的一位朋友费利克斯·达文先生最近展示了作者的总计划,①即将所有的作品彼此串连起来。这就迫使作者无所不写:既写高老头,也写玛拉娜(《玛拉娜母女》);既写巴托洛梅奥·德·皮永博(《家族复仇》),也写克罗夏尔寡妇(《贞洁的女人》②);既写德·莱加奈斯侯爵(《刽子手》),也写康伯勒迈(《海滨惨剧》);既写费拉居斯(《十三人故事》),也写德·封丹纳先生(《苏镇舞会》)。总而言之,是抓住内心深处的父爱将它全部描绘出来③,就象他试图表现人的情感,社会危机这文明的整体混合物一样。

  ①见《十九世纪风俗研究》序言。

  ②即《双重家庭》。

  ③巴尔扎克此后在为人题辞时罗列了他描绘的各种各样的父爱:“有巴托洛梅奥·德·皮永博那种嫉妒而又暴烈的父爱,德·封丹纳伯爵那种软弱而又宽容的父爱,德·格朗维尔伯爵那种与人分享的父爱,德·绍利厄公爵那种完全贵族式的父爱,杜·恺尼克男爵那种庄重严肃的父爱,米尼翁先生那种温和、提出建议的布尔乔亚式父爱,也有葛朗台那种生硬的父爱,德·拉博德赖先生那种徒有其名的父爱,德·埃斯格里尼翁侯爵那种高尚而过分的父爱,莫尔索先生那种无言的父爱,高老头那种本能、狂热、达到病态程度的父爱,勃龙代老法官那种偏心的父爱,赛查·皮罗托那种市民阶层的父爱。”

  有几家报纸使作者饱受折磨,但也有别的报纸保护他。他孤独地生活,又操心自己的工程,尚未向这些保护他的人致以谢意。这都是些朋友,从才能与长期的友情来说,他们都有权将作者痛骂一顿,但却给了他有益的支援,为此他对这些朋友更加感激,并在此一并致谢。

  爱好道德的人对于作者在前一篇序言中许下的诺言十分重视。作者答应为一个绝对具有妇德的女子画像。此刻油画正在上漆,画框正在描金。总而言之,不用转弯抹角地说,这部难度很大的作品,题目定为《幽谷百合》,即将在一份杂志上发表①。上述人等获悉这个消息,也许会感到满意。

  ①一八三五年十一月,《幽谷百合》开始在《巴黎杂志》上发表,后来因作者与杂志领导人发生龃龉而中断。

  一八三五年五月一日于默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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