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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嘿,先生,我了解夫人,她像羊羔一样温顺善良,”欧罗巴对银行家说,“只是不能冲撞她,总得顺着她来……她过去在这里受了那么多苦!……--您瞧!……家具是多么陈旧!--让她想想自己的事吧……您就好心好意地给她安顿一处漂亮的公馆吧。她看见周围全是新的东西,说不定会忘记原来的环境,觉得比现在要好,会变得天使般的温柔。--哦,夫人可是无与伦比的!您得了这么个卓绝的人儿,真该自豪啊:她心地善良,举止和蔼,脚背柔嫩,皮肤细腻,一朵玫瑰花……啊!……那风趣幽默的劲儿能叫判了死刑的囚犯发出笑声……夫人很容易感受爱情……--而且她多会打扮!……要是说花钱多,如人们所说,一个男人这么花钱,值!--她在这里的所有衣裙都被扣押了,她的这身打扮已经过时了三个月。--然而,夫人是那么善良。您瞧,我多么喜爱她,她是我的女主人嘛!--可是,说句公道话,像她这样一个女子,看到自己置身于这些被查封的家具中间,是什么滋味!……而这又为谁呢?为一个骗了她的无赖……可怜的弱女子!她已经完全变厂样了。”

  “艾丝泰(苔)……艾丝泰(苔)……”男爵说,“您睡觉吧,我的天席(使)?--哎,雨(如)果我席(使)您害怕,我就躺在介(这)个将(长)沙发向(上)……”男爵大声说。看到艾丝苔不停地哭泣,他的心中燃起了最纯洁的爱情。

  “那好。”艾丝苔回答,一边拉住男爵的手,怀着感激的心情吻了一下。这使这只“猞猁”的眼睛涌出一种很像泪水的东西,“我将对您感激不尽……”

  她于是赶紧回到自己卧室,关上了门。

  “介(这)里头有习(什)么名堂……”纽沁根吃了春药,躁动不宁,心里这样想,“我家里的银(人)会说些习(什)么呢?……”

  他站起身,透过窗子向外观望:“我的马车一直停在那里……天马上要亮了!……”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心中暗想:“要是纽沁根夫人知道我这一夜是怎么过的,她该怎么嘲笑我啊!……”

  他傻呆呆地躺下来,把耳朵贴到艾丝苔的房门上。

  “艾丝泰(苔)!……”

  没有任何回答。

  “天哪!她还在哭呢!……”他心里说,又回到长沙发上躺下。

  德·纽沁根男爵在长沙发上睡着了。他勉强睡去,姿势又不舒服,所以睡得很不安稳。他做了那种错综复杂变化无穷的梦,这种梦境是医学生理学上尚未得到解释的现象之一。日出以后十分钟,欧罗巴将他从梦中唤醒。他吓了一跳。

  “啊!天哪!夫人,”她喊道,“夫人!当兵的!……宪兵,法院,要抓你呢……”

  艾丝苔打开房门,露出身形。她胡乱披着一件便袍,赤脚拖着拖鞋,散乱着头发,美得要叫拉斐尔笔下的天使恼火。就在这时候,客厅的门被打开,一股污浊的人流涌进来。他们张开十只魔爪,向这位犹如弗朗德尔宗教画上的仙女扑去。一个男人走上前来,他是贡当松。可恶的贡当松伸出手,抓住了艾丝苔有点儿汗湿的胳膊。

  “你是艾丝苔·冯……小姐吗?”他问。

  欧罗巴立刻在贡当松脸上扇了一记反手耳光,又在他腿上狠狠踢了一脚,那是被称为法国拳的著名的一招。贡当松立刻倒在地毯上,滚出好一段距离。

  “住手!”她喊道,“不许碰我的女主人!”

  “她打断了我的腿!”贡当松嚷着站起来,“你会付出代价的!……”

  那五个穿执达吏助手服装的人,头上戴着丑陋的帽子,而他们的脑袋比帽子还要丑陋,好像带纹络的桃花心木雕成,一个个斜眼歪鼻,龇牙咧嘴。鲁夏尔从他们中间走出来,服饰比别人稍稍整齐,头上戴着帽子,一脸嬉皮笑脸令人肉麻的神态。

  “小姐,你被逮捕了。”他对艾丝苔说,“至于你呢,小丫头,”他对欧罗巴说,“任何抗拒都将受到惩罚,任何抵抗都无济于事。”

  枪托落在餐厅和前厅地面上,发出了响声,说明还有治安警察前来增援,这也证明了鲁夏尔刚才这番话的分量。

  “为什么要逮捕我?”艾丝苔天真地问。

  “是不是欠了点债?……”鲁夏尔回答。

  “啊!真的!”艾丝苔大声说,“让我穿上衣服吧。”

  “对不起,小姐,我必须肯定你返回卧室后没有任何办法逃跑才行。”鲁夏尔说。

  这一切都在瞬间发生,男爵来不及进行干预。

  “嘿!我就系(是)那个出卖别银(人)摇(肉)体的卑鄙家伙纽沁根男爵!……”可怕的亚细亚喊起来,从那些执达吏助手中间挤过来,窜到长沙发边上。她装作在这里发现了银行家。

  “下尖(贱)的东西!”纽沁根叫道,摆出一副银行家的威严。

  他连忙冲过去,站到艾丝苔和鲁夏尔中间。鲁夏尔听到贡当松一声惊叫,便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啊,原来是德·纽沁根男爵先生……”

  鲁夏尔一挥手,所有的执达吏助手全都恭恭敬敬地脱下帽子,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只有贡当松一个人留下来。

  “男爵先生准备付钱吗?……”这位商业治安警察问,手里拿着帽子。

  “我付。”男爵回答,“不过,我得弄弄明白系(是)怎么回系(事)。”

  “已经算清的是三十一万二千多法郎,不包括逮捕费。”

  “三习(十)万法郎!”男爵叫起来,“--一个银(人)在将(长)沙发上羞(睡)了一夜,醒来时要付介(这)么多钱,也太贵了!”他在欧罗巴耳边说了这几句话。

  “这个人真是德·纽沁根男爵吗?”欧罗巴问鲁夏尔,同时做了一个表示怀疑的手势。法兰西剧院扮演侍女的著名演员杜蓬小姐看了她的表演也会感到嫉妒。

  ﹡卡罗丽娜·杜蓬,一八一〇至一八四〇年在法兰西剧院演出。

  “是的,小姐。”鲁夏尔说。

  “是的。”贡当松回答。

  “我替她担跑(保)。”男爵说。欧罗巴的怀疑刺伤了他的自尊心。“让我跟她说一句话。”

  艾丝苔和她的年迈情人进了卧室。鲁夏尔认为有必要把耳朵贴在钥匙孔上偷听。

  “艾丝泰(苔),我爱你心(胜)过爱自己的心(生)命。但系(是),为习(什)么要把钱开(给)你的债主呢?放在您的钱包里不系(是)更号(好)吗?您先进监狱去吧,我将花习(十)万法郎为你赎回介(这)习(十)万埃居,还有二习(十)万法郎归您小(所)有……”

  “这种做法没有用处!”鲁夏尔在门外对他喝道,“债主啊,他可没有爱上小姐!……您明白吗?而且,自从他知道您爱上了她,他的要价更高了。”

  “虾(傻)瓜!”纽沁根打开房门,让鲁夏尔进入卧室,对他大声说,“你只基(知)道你说的介(这)些!雨(如)果你把介(这)系(事)盼(办)秦(成),我开(给)你倍(百)分之二习(十)……”

  “这不可能,男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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