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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那样你就会被关进另一个监狱,再一次跟生活隔开。从现在起你最好还是悠着点儿。”

  “我正打算这么做。麻烦的是我无法控制我在干的事。”

  他要去跟他的兄嫂一起生活,他们给他在科罗拉多找了一份工作,他的车票是监狱看守给买的,他只想获得释放。这是一个很象狄恩的年轻人,他的血液热烈的奔流着,使他难以忍受。但是没有一个来自天上的奇怪的圣人把他从乖戾的命运中拯救出来。

  “作为朋友,到丹佛以后看着我,别让我干蠢事,行吗,索尔?也许我可以获得我哥哥的保护。”

  我们到了丹佛以后,我挽着他的胳膊来到拉瑞默街典当他的囚服。当铺的老犹太人还没有全部打开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我这里不收这种倒霉的东西,我每天都能从肯恩城人那里弄到这些东西。”

  拉瑞默街随处可见一些人试图出卖他们的囚服,亨利最后只得把那东西用纸包好夹在胳膊底下,穿着崭新的牛仔裤和运动衫四处游逛。我们来到狄恩常去的格林纳姆酒吧——在路上,亨利把那件囚服扔进了垃圾桶——打电话给蒂姆·格雷。现在是晚上。

  “是你呀?”蒂姆·格雷吃惊他说。“太棒啦!”

  十分钟以后,他和斯但·希泼哈德摇摇晃晃地走进酒吧。他们对丹佛的生活失望已极,曾经一起旅行到法国。他们很喜欢亨利,给他买了啤酒。亨利开始挥霍他在监狱里发的那些零花钱。我又一次回到了温柔、漆黑的丹佛的夜晚,回到了它那幽深的小巷和疯狂的房屋之中。我们来到城里,跑遍了所有酒吧。斯但·希泼哈德这几年来一直想见见我。现在,我们第一次一起在大街上行走。“索尔,打我从法国回来以后就搞不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你真的要去墨西哥吗?我跟你一起去行吗?我能得到100元钱,我曾经用退伍军人助学金在墨西哥城大学读过书。”

  好吧,事情就这么定啦,斯但将与我同行。他是一个头发凌乱,身材细长,略带羞涩的丹佛小伙子,脸上常常挂着和善的微笑。“他妈的!”他两手叉着腰;悠闲地在街上走着,从街的这一边晃到另一边。他和他祖父吵得不可开交,为了对着干,他去了法国。现在,他又要去墨西哥。由于与祖父的争吵,斯但常常象乞丐一样在丹佛流浪。那天晚上,我们痛饮了一通以后,斯但在亨利的旅馆房间里挤着睡了一夜。“这么晚了我不能回家——我祖父正跟我过不去,他还不断折磨我母亲。我告诉你,索尔,我准备越早离开丹佛越好,否则我真要疯啦。”

  我住到了蒂姆·格雷家。后来,芭比·罗林斯为我租了一间整洁的地下室小房间,一个星期以来我们每晚都在那里举行晚会。亨利决定到他哥哥家。我们后来再没见过他,不知道从那以后是否有人见过,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又把他抓到监狱里,或者他是否在某个夜晚逃出了囚牢重获自由。

  整整一个星期,蒂姆·格雷、斯但、芭比和我每天下午都是在丹佛迷人的酒吧里度过的。那里女招待的穿着都那么漫不经心,一双带着羞涩与挑逗的眼睛滴溜乱转。她们绝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实际上她们常与顾客一起陷入情网,来一段足够刺激的故事,一会儿是破口大骂,一会儿又如胶似漆,这样的故事在每一个酒吧你都能碰上。晚上。我们来到疯狂的黑人酒吧间欣赏爵士乐,一个个都喝得烂醉,然后在我的地下室房间里一直聊到早上5点,中午,我们常常躺在芭比家的后院,一群喜欢戏弄牛仔和印第安人的丹佛顽童爬上几棵结满果实的樱桃树,用樱桃往我们身上扔。我玩得十分痛快,整个世界都呈现在我的眼前,我再没有了乱七八糟的幻想。斯但和我打算让蒂姆跟我们一起走,但是他却留恋他在丹佛的生活。一天晚上,我正在为到墨西哥作准备,丹佛的多尔突然跑来找我,说:“嗨,索尔,猜猜谁要来丹佛。”我有些莫名其妙。“他已经上路啦,这条消息我是从可靠的地方得到的。狄恩买了一辆汽车,正要来见你。”一刹那间,我仿佛看见了狄恩,一个既令人感到兴奋又令人感到恐惧的天使,正急急忙忙地赶着路,象云一样飞速地向我靠近,就象平原上的那个“尸衣旅客”那样追赶着我,向我袭来。在平原之上,我仿佛看见了他那张执著、坚毅的面孔和炯炯有神的双眼,看见了他的双翼,看见了他那辆破旧的汽车喷射出熊熊的烈焰,在路上不断燃烧,它穿过田畴,横跨城市;毁灭桥梁,烧干河流,疯狂地向西部奔驰。我知道狄恩又一次发起疯来了。如果他把所有的积蓄从银行中取出买车的话,他的妻子就会一分钱也拿不到。一切都变得那么不可思议。他又一次一直向西越过可怕和呻吟的大陆,在他身后,烧焦的废墟冒着余烟。我们手忙脚乱地为狄恩的到来作好准备,他将开车带我去墨西哥。

  “你想他会带我一起去吗?”斯但忐忑不安地问。“我会跟他谈的。”我果断地说;事实上我们无法预料。“他睡在哪里?吃什么?有女孩子找他吗?”就象高康大的来临一样,不得不准备扩大丹佛的贫民区,削减某些法律才能适应他那如火如荼的热情。

  3

  狄恩来到的情景,就象是一出过时的电影。一个明媚的下午,我正在芭比家,房间里空荡荡的。她母亲到欧洲去旅游,家里只剩下伴娘夏洛蒂,她已经75岁高龄,走起路来却象年轻人一样有生气。罗林斯家族遍布整个西部,她经常从一家跑到另一家,以显示自己还有点用。她曾经生过一打儿子,他们却都远走高飞,抛弃了她。现在,虽然她已经老了,对我们的一举一动却仍然很感兴趣。当我们在卧室里喝着威士忌时,她总是悲哀地摇着头。“现在你们可以滚到院子里去啦,年轻人。”楼上——这是一种木制楼房——住着一个叫汤姆的家伙,他毫无希望地爱着芭比。他来自佛蒙特的一家富裕家庭,他们都这么说,还说那里有一个职业在等着他什么的,但是只要芭比住在什么地方他就住在什么地方。到了晚上,他常常坐在卧室里,脸躲在报纸背后,无论我们中的哪一个人说些什么,他都注意地听着,但却一声不吭,一旦芭比开口说话,他就会变得兴奋异常。如果我们强迫他放下报纸看着我们,他就会露出非常尴尬和痛苦的表情。“嗯?哦,当然,我一定这么做。”他总是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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