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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第二次尝试也没有结果,秋千座纹丝不动。堂阿尔瓦罗全身冒汗,这倒不是累的,是害羞。像他这么个大男人本来应该举得动这玩意儿的。

  “别举了,别举了,还是让巴蒂斯塔来试试吧,”侯爵夫人说,“这些年轻人也真淘气!”

  “巴蒂斯塔够不上,”侯爵再次说。“再去弄架梯子来,派人上东房去,那儿准有……”

  堂阿尔瓦罗举了第三次,还是没能举动。他朝下面看了一眼,像是在寻找减轻重量的方法。他见到堂萨图尔尼诺一动不动地蹲在另一个秋千座位上,既可怜又可笑。他早已被在场的人忘记了。梅西亚心里虽在生气,但还是忍不住笑了笑。他见贝尔穆德斯在不停地对他微笑着,真恨不得哗他一口,但他还是强作镇静地说:

  “老兄,真有意思!您就一直这么呆着?您以为我在做大力神游戏?您就在那儿给我当铅砣……”

  一阵哄笑。

  “你们笑吧,”奥布杜利娅说,“这事儿真有点可笑。”

  “我……”贝尔穆德斯喃喃地说,“请原谅……刚才没人理我,我以为这样待着不碍事……再说,我以为自己一下来,会使这位夫人的处境更危险……因为会引起晃动……”

  “啊,不,您别下去!”寡妇恐惧地说。

  “怎么不能下去?”堂阿尔瓦罗怒吼道,“您难道要让我将这笨重的玩意儿和你们俩一起举起来……”

  “没人帮忙,我也不下去……离地面太高了……”

  “连一巴拉也不到,”侯爵说。

  巴科搀着堂萨图尔尼诺的胳膊,将他从倒霉的秋千座位上扶了下来。

  “现在我们从下往上推,帮你下来。”巴科说。

  “不行,”讲经师说,声音很酣蜜。“秋千的两根横档卡在脚手架上了,如果不将整个秋千举起来是不行的。”

  “是这么回事,”站在梯子上的堂阿尔瓦罗大声说。他又试了一下自己的臂力。

  贝尔穆德斯看来没有多少重量,因为堂阿尔瓦罗仍然没能举动沉重的秋千。

  堂阿尔瓦罗像被钉在耻辱柱上一样羞愧万分。于是,他尽量显得洒脱地一跳,落到地上。拍拍手上的灰尘,又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说道:

  “不行,得另找一架梯子。”

  “也许已经找到了。”

  “我来试试吧……”讲经师谦逊地说。

  “好,您也是个高个子嘛。”侯爵夫人说。

  “您够得上,您够得上。”巴科是想让讲经师出丑。

  “您够得上,”老贝加亚纳也说,“您挺有劲儿……不过,这儿谁也没有看出来。”

  穿着拖到脚后跟的教士斗篷,想干净利索地爬到梯子顶端可不容易。

  “脱掉斗篷吧。”里帕米兰说。

  “不必了。”德啪斯回答说,他怕让人见到自己穿着教士服的模样。

  他像松鼠一样爬到了梯子的顶端,斗篷在他背后飘拂着,还是那么有气派,那么庄严和富有情趣。

  “完全行。”他边说,边将手伸到刚才梅西亚双手伸进去的地方。

  众人鼓掌。奥布杜利娅想尖叫一声,但没有叫出声来。

  唐娜·佩德罗尼拉在下面看得瞠目结舌,继而她大叫道:

  “真了不起!”

  从表面看,讲经师似乎没有使什么大劲,就将秋千用双臂往上托起,让它与脚手架上的那根木棍脱开。随后,又用同样的力气,举着它慢慢让它落到了地面。索摩萨、巴科、华金·奥尔加斯等人跑过去帮奥布杜利娅从秋千座位上下来。人们长时间鼓掌向讲经师表示祝贺。巴科对他暗暗表示钦佩,认为他有这么大的力气,准有神灵相助。他自己的力气全都用在谈情说爱上了。他身上的肉倒不少,但都是肥肉。堂阿尔瓦罗费了好大的劲才掩饰住自己的狼狈相。这也太没有涵养了,但他心里确实感到羞愧。他平时见教士们身披长斗篷,又是那么温文尔雅,总将教士们和妇女等同起来,视他们为特殊的女性,但在他眼里讲经师却是个运动员,是个需要时能将他一拳打死的大力士。梅西亚记得,自己曾多次说过(特别是在农村选民会上):“对一本正经却又不好好念经的教士,我如果发起火来,一定会抓住他的教士服,将他从阳台上扔下去的。”他总以为,自己不信教,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侮辱教士。他没有想到,他们既有胆量,也有力量和血气。现在,这个也许是他的对头的教士给他上了一课,给他提出了有益的警告。

  奥布杜利娅对讲经师感激万分,而他却竭力装出冷冰冰的样子,以此对她表明,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她。但寡妇还是认为,他救了自己一条命。

  “这是确定无疑的。”唐娜·佩德罗尼拉确认道。她毫不怀疑奥布杜利娅应该对讲经师报答救命之恩。

  安娜对自己精神之父的力气暗暗表示钦佩。她认为,他肉体有劲,灵魂也一定很坚强。有了这样攻不破的精神上的堡垒作依靠,她便能抵御已开始对她进行的各种诱惑。

  比西塔辛上了秋千,她腿上扎着带子,不愿让人家看见自己的下半身。

  奥布杜利娅认为这样做没有必要。

  “干吗要这样?难道不扎起来会让人见到什么了?我不干!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太不够朋友了。”

  “这位太太说得对,”堂维克多说,“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嘛,别扎带子了。”

  埃德尔米拉没有扎带子就上了秋千。干吗要这样小心谨慎呢,反正什么也看不见的。

  堂维克多和里帕米兰也玩了一会儿秋千,只是很快就头晕了。

  “马车已经来了。”侯爵夫人在远处嚷道。众人很快奔向院子。

  侯爵夫人、唐娜·佩德罗尼拉、庭长夫人和里帕米兰上了敞篷车。这辆豪华的马车原先是非常漂亮的,眼下有些过时,也不那么灵便了。驾辕的两匹黑马给国王拉车也够格了。其余的人坐在一辆旧旅行马车上。这辆四匹马拉的车子外观虽差些,但很坚实。平时候爵上本省各地,接送选民或上山打猎就用它。关于这辆旅行车的故事可多呢。它的外形有点像旧式驿站马车,马德里邮政总局和各地的分局还在使用这种车。有人叫它“大车”,也有人叫它“家车”或别的名称。

  里帕米兰和安尼塔腾出一点空位让讲经师坐。他一本正经地说,要在堤岸下车,找一个人,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这只是借口,免得去比维罗。

  “我们将他绑架到那儿去吧。”奥布杜利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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